萝拉。
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变成遇到过的人,如果那家伙死了她甚至可以真正替代对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能力呢?为什么天神要赐予她这种力量?
鈴只是与之同行都能感到无尽的压力,她和导师吵了一架,大概就是萝拉的去留问题,最后鈴决定独自一人去寻找魔眼,导师拗不过她,只能接受故事的发展。
然而,失去了神谕指引的导师,它所能做的大概就是让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在途中尽力保护她的安全,是现实让它产生了妥协。一想到这,它不禁会感到烦躁,时间到底还剩多少。
至少要让她走为这一程,至少要先诅咒她的天真。
它的眼中漂浮着模糊的幻影,气息能让它通过脑海还原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在它的眼中,周围一直在播放着残缺的影像。
萝拉又变回了拉普拉斯的样子,她哼着不知道名字的童谣,脚步很轻快。这大概就是萝拉说的,去成为他人吧?这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度,毕竟她早就把对方的人格打印了一份,就连灵魂也可以模仿。
“导师,你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你认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吗?”
“任何人都可以被替代,至于我,也不过是被分割而出的工具,以前我很讨厌神明,直到我真正站上了这个位置……那不是什么愉快的日子,我讨厌自己,只有这点没有改变。”导师的语气已经没有那么吓人了,它只是心情还有点糟糕。
“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事在人为。”它随口应付了一句,没有回头。
拉普拉斯,或者说萝拉,她的心情看上去一直很好,如果她没有死,大概是一个乐观活泼的可爱女孩吧,是自己理想的冒险伙伴,如果……如果她没死就好了。
“勇者到底有几位?”
“算上你,大概有七位,你也可以叫他们原爆点。”突然一块落石砸了下来,导师只是在闲谈间,就将其打散,这是它的反射行动。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是天神做的吗?”
“只要杀了魔神,一切努力就值得,他们的牺牲是必要的。”鈴在右手凝聚魔力,一个猩红火团出现,将新的落石轰开。
“你的法术还不够熟练,如果你只是为了发泄不满,可以哭出来,你哭多大声也不会有人阻止你。”碎石飞溅着,但大部分都已经被火焰融化,红色的光亮暂时填满了黑暗一角。
“你有想过回归本源之后,你的记忆和意识还会存在吗?”鈴牵住萝拉的手,将其拉到身边,示意她小心头顶。
“大概会消失吧,像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不过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
“你对自己也不是很友好啊。找到魔眼以后,我们……”鈴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放弃说出了那句话。
“你没有问萝拉不该问的问题吧?这小鬼根本不清楚自己什么东西该说什么东西不该说。”
导师不喜欢和其他勇者产生关系,它之前称呼他们为孩子,可是这真的是一个母亲的态度吗?它显然想尽快撇清关系。
“为什么要选我当勇者。”
“你运气好,仅此而已。只要是个人给你足够的时间去培养他,并赐予他一定的力量,是个正常人都能成为勇者。”
鈴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一丝愧疚出现在导师的脸上,只是不易察觉。
“有些事情也不在我的预料之类,我本该可以做的更好。”
天神,也会愧疚吗?制造了那些可怕的怪物,还有残忍的命运,用来折磨人类,祂明明才是那个抬手间杀人无数的怪物。只是祂为什么要愧疚?这里本就是祂主宰的世界啊。
在这让人畏惧的力量背后,是不是也隐藏着一颗疲乏而脆弱的心呢?祂也说过吧,自己以前也是人,到底是什么把她变成了如今这样,她的统治又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自从萝拉变回拉普拉斯后就没再说话,似乎她心里也清楚,这两个家伙只会把自己当成怪物,而非同伴。既然如此沟通就没什么必要了,语言只会让隔阂越来越大。
真是消沉啊,鈴在心中感叹道。
来到这个世界,对自己友好的,似乎就只有莱娅了。如果,如果莱娅在这里的话……不,她也帮不了自己。
“萝拉,在找到魔眼后你准备去哪?”
“唔……我大概会去寻找宝藏吧,然后努力赚很多很多钱,去学更多知识。”
“不,萝拉,我问的是你,真正的你想去做什么,你不准备去找姐姐吗?”鈴抓住萝拉的肩膀,光源熄灭了,她们看不清对方的脸。
“我不知道,家人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她的语气依然是沿用拉普拉斯的,悲伤中又带着迷茫,这是萝拉不具备的她一直用别人的模样,大概也是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表达自己吧。
“那和我走吧,以后我来照顾你,反正我们都无处可去了。”鈴抱住了对方,她的身体颤抖着,可眼泪怎么都流不出来,只是觉得心脏被什么捏住了一样,身体僵硬麻木。
导师只是冷冷的看着,它本想告诉鈴什么。
“嗯……呜呜呜……谢谢!你是第二个愿意这么和我说话的人……”萝拉哭了出来,如果可以,鈴真的希望自己抱着的是拉普拉斯,而不是伪装成她的人,但这个孩子……
“我们快到了,抓紧时间吧。”
这趟旅途还算轻松,至少不是跨越由火海编织的大地,至少不用穿过枪林弹雨,至少不要被称作无度的怪物追杀。
她们移动到一处洞口,久违的光芒洒在脸上,但她们感受不到任何欣喜,也许拉普拉斯会感到开心吧,如果鈴没有抱着赎罪的心态,大概也会庆祝自己又完成了一次洞穴冒险吧?但眼前只有冷酷的现实。
那是一个怪物,扭曲的沾满红黑血肉的人型生物,它正啃食着数具人类的尸骨。它的背上插着一把长剑,那把剑卡的很深。
“那是我的。”萝拉举起手指向那把剑。
“哟,克莱尔,该把背包和我的武器还给我了吧?我来见你了哦。”她走向前去,那只怪物将头颅三百六十度旋转过来,然后死死盯住她。
“拉普……拉斯?哈哈哈哈……咯咯咯……你没死?呜呜……你把我伤的可深了……很痛啊!很痛啊!只是这把剑我不舍的拔出来哦……只这样我才能享受到杀死你的愉悦感!”那只怪物狂笑起来,然后拍起了手,身下那扭曲的四肢用力踩踏地面,血浆飞溅。
“可……萝拉?你不是说……”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那只怪物,她不愿意相信。
“是啊,她是我的朋友哦,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帮助她进食,我会将那些蠢蛋引到克莱尔的家里,让她帮我把那些人吃掉,克莱尔是我重要的朋友啊!只有她会帮我吃掉那些讨厌的人!还有卡迪布莱娅大人,唔……真是美丽的身姿啊!是她帮我摆脱了那恶心的家庭!哈哈哈哈哈!”萝拉狂笑了起来,她的面容扭曲,那可怕的笑脸几乎要将那精致的脸蛋撕裂。
“只是……只是克莱尔……你真是好狠啊!直接就把你送我的眼睛扣了出来,我只好尝试杀掉你了哦~作为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准只有你好好活在世界上啊,我们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所以我来找你了,找你给我的眼睛了,那是你送给我的宝物!是属于我的东西啊!”萝拉张开双臂,然后转身看向鈴,她那空洞的眼窝开始流血,另一只眼睛也只剩下漆黑的阴翳。
“鈴姐姐……你会实现我的愿望吧?我很喜欢鈴姐姐哦~你那么温柔,那么漂亮,就像卡迪布莱娅大人一样,都是我喜欢的事物啊,陪我一起去追寻乐园吧!鈴!克莱尔!”
导师的推断的确不合理,它的推断还是太保守了。
“萝拉!醒醒!你不是她!”鈴嘶吼着,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自己想拯救的人是这样的怪物,她感到无力和恶心,那股愧疚感荡然无存,心中只剩下无尽的耻辱和愤怒。
“别喊了,还记得她说的话吗?你认为完全成为一个人,真的是口头说说的?既然她能模仿她的一切,自然可以将她扭曲的人格以及价值观一并复制过来,她的确可以真正意义上的去完全理解一个人,她可以跟任何一个人共情,哪怕对方是个疯子。”
猩红的电流闪烁着,黑猫的身形开始扭曲变形着,它的身体最后变成一把长剑,飞到鈴的手中。
“只有暴力才能解决问题,沟通只是浪费时间,想要将她唤醒,就要杀掉这个病态的人格,杀掉拉普拉斯!”
没有时间犹豫,对方的爪牙撕开空气向鈴袭来。
她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在压制能力上,自己应当强于对方,但她输在了气势和疯癫上。
鈴注意到了在空中残留的轨迹,然后提剑反击,狠狠砍向了拉普拉斯的脖颈。
就在剑刃触及对方的时候,对方的身体突然消失了,一道漆黑的长鞭穿过幻影,直直砸在鈴的脸上,她被抽飞出去,然后狠狠撞在石壁上。
没有时间喘息,下一波攻势直接袭来,长鞭钉入石墙,要不是鈴反应及时,自己的脑袋大概已经被扎穿了。长鞭开始划动,逼迫鈴侧身躲闪,紧接着一发火球砸向她躲闪的地方,让其瞬间沐浴在火光中。
[你的身体不会惧怕火焰,打起精神来]
鈴加强手中的力道,她回想起之前导师操控自己身体的感觉,然后凝聚电流,紧接着将其狠狠抽向对方,就在这时对方的长鞭也已经袭来,鈴的左臂被划出一道大口,但是她的电流也在那只怪物身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切痕。
[下一波攻击要来了,它的下盘不稳,下次先割左脚]
鈴注意到一件事,那只怪物和拉普拉斯的配合并不默契,单纯是各打各的,它们甚至有互相妨碍的迹象。
她将能量凝集在长剑上,然后朝着拉普拉斯的位置狠狠砍去,凌冽的刀光扑向那位娇弱少女,逼迫她狼狈闪躲,但接着她就被横扫而来的长鞭抽中,可那个也是幻影。
但身后的就不一样了,鈴俯身躲避,那长鞭正好抽中正欲背刺的本体,她被拍击在石壁上,从口中喷出鲜血。然后她的身体被那长鞭扎穿,鈴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根舌头,样子很像吸管。
鈴没有犹豫,她抓住怪物的舌头,然后将法术注入在上面,怪物嘶鸣着,身体萦绕着猩红的电流。鈴快速进身,然后砍向怪物的长腿,那怪物没办法保持平衡倒在了地上。她踩在怪物身上然后将剑狠狠插进怪物的后脑勺,但很快它又新长出了一个脑袋咬向她的右脚。
她松开长剑然后在放下脚的同时用膝盖压住头颅,那东西嘴里不断发出嘎达嘎达的咬合声。
突然这只怪物的身体开始像花瓣一样开始合拢,鈴下意识抱住了剑,然后那柄场剑竟然带着她飞了起来,逃离了那只怪物的巨口。
[这只初生没有什么作战经验,它还不太适应新的肉体,速战速决不要让她适应你的动作,我们可没有太多余力释放超规格打击,不要太依赖法术,想想你龙族的优势]
脑海中响起导师的身份。
然后她将鈴送回了地面。
第二回合要开始了。
是啊,龙族的优势。鈴摆出架势,前脚用力猛跺地面,然后调整下盘姿态,她是在蓄力,以及找到合适的时机。
那怪物从原本笨重的肉体脱离出来,露出干瘪瘦弱的躯壳,就在这时,鈴的身体前倾,她来不及再做更多准备她必须争分夺秒。她后脚一蹬,身体直接弹射出去,长剑拉扯出猩红的刀光,紧接着鈴转动上半身利用惯性和冲击力,狠狠将长剑划入怪物的脖颈,怪物的脑袋应声离开了身体,但鈴没有松懈,她再次扑向怪物,然后用剑撞向对方用来反击的利刃,交锋过后,剧烈的碰撞几乎要让剑脱手。怪物看准机会想要上挑,在她胸口开个口子,却不料这其实是鈴的假动作,她是在引诱怪物,然后强迫与之贴身肉搏,因为那种长刃在被控制住手腕和手臂的情况下是难以挥动的,失去了武器,那它就不过是身体稍微坚硬一些的暴徒。鈴将剑扔开,一只手压住怪物的胳膊,另一只手则狠狠锤向怪物刚再生完的头部,然后扯出那只所谓的魔眼,紧接着抓住它的脖颈,将其皮肉底下的喉管用力扯出,黑血溅满了鈴的身体,她不断锤击着怪物,宛若风暴一样。
“你这个!吃人的疯子!你只是满足自我贪欲!欺骗自己的畜生!”她的眼睛愈发猩红,就在这时,她的双臂开始膨胀,一只苍白的骨爪缓慢显现,她感觉到双臂传来了剧痛,但是这种痛觉竟然让她产生了兴奋,这是藏在她血脉深处的力量。
拆骨食肉,用绝对的力量猎杀弱者,奴役生灵,这才是神民的至上权威,这才是龙族,现今唯一的无度。
紧接着是撕裂皮肉的声音,以及咀嚼和吞咽的声音,猎物没了气息,就连哀嚎也没来得及发出,它只是一个可笑的幼崽罢了,在真正的猎食者面前不值一提,那是来自荒古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