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剑?
对这个新奇的词汇,底下的看客都很好奇。
目前市面上流行的话本中,不乏对仙人大战的描述,其中的主角们也多是用剑的。
不过,他们并不是像凡人一样拿着剑器,舞得虎虎生风,水泼不进,而是掐诀念咒,铺开百千万道剑气来对敌,一个念头,即可横扫千军如卷席,叫人听得好不过瘾。
就是不知道台上这位小神仙说的飞剑,是否也是如此?
寒恕抖抖左手衣袖,便有四把剑依次从中掉落排开,环绕在他的周身。
首当其冲的是把厚朴的古剑,通身青金色,除了剑身上有几道神秘的纹路,便再无多余的装饰。
寒恕没有如看客所愿,做些奇怪的手势,说些难懂的唱词,只对着面前悬浮着的古剑轻轻喝道:“去。”
听到命令,这古剑就仿佛活过来似的,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向北方疾驰而去,速度之快,不逊流星。
对接下来的三把剑,寒恕也如法炮制。
剑身颀长,通身雪白的长剑向西掠去,黑白分明,制式标准的三尺剑则往东行。
最后,那把做工粗糙,勉为其难算有个剑形的凡铁剑胚,随着寒恕的手势而动,先是诛杀了后台两个拿好凶器的泼皮,这才施施然前往西南方向。
虽然没看到惊心动魄的大场面,但目睹那粗糙剑胚斩下两颗头颅,运送到台前的景象,台下的看客们还是一阵哗然。
在北漠,在长城内,敲诈勒索是常事,套麻袋、打闷棍的事也不罕见,但唯独当街杀人,可以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奇闻。
在这没有明确律法的地界,任何犯罪行为都有商榷的余地,唯有杀人一条,是不可逾越的死线。
管你是泥腿子还是金枝玉叶,当街杀人者,必偿命。
他们之前为什么能对崔伶熟视无睹?无非就是因为血没溅到他们眼前。
没在他们眼前出人命,他们关心个什么?
这之后,崔伶会被埋了,还是被野兽吃了,他们自然也不关心,要偿命,那些庸庸碌碌的帮派仔找得也是那些泼皮,关他们这些纯良市民什么事。
但如今,两条,不,三条人命就这样明晃晃地没了,许久未碰见死人场面的看客们,一个个都慌了神。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畜无害的少年,是与凡人有别的神仙。
凡人杀人要偿命,那神仙呢?
他手上已经有了三条人命,会不会再向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出手?
天知道!但小命是自己的,看客们可不信,城中的宗门和城楼上的统领府会为他们老百姓出头。
一时间,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们,争先恐后地上演了出生动的众生相。
有拔腿欲跑的人,有强作镇定的人,也有被周围人推搡,急的破口大骂的人,更多的人则是心神失守,呆愣在原地。
寒恕心善,见不得踩踏事件的发生,大方地运转法力,以无形之手将前前后后数千人维持在原地。
“各位,在下的戏法还未演完,别急着走哇。”
“哎呦,神仙爷爷,您就放我走吧,我是好人啊,从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对啊,小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没小人啊!”
...
类似的求饶声,此起彼伏。
寒恕身后,不知何时移形换影到此处的玄昼,见公子的话被这声浪堵在嘴里,当机立断,竖起食指,对着台下的人群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玄昼的声音说不上凶恶,但底下的看客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像被噬人猛兽盯上一般,噤若寒蝉。
寒恕满意的点点头,满心觉得自己的教育立了功,玄昼终于懂得在凡人前把握分寸了。
“各位别急,很快的。”
寒恕刚闭口,四道肉眼难以端详的流光,就回到了此处。
每一把飞剑都在台前抖一抖,丢下一堆物什后,依次飞回了寒恕的袖中。
本已是寒蝉的看客们,待看清了眼前之景,更觉雪上加霜。
那些从窄窄剑身上抖落下来的东西,既不是灰尘,也不是血珠,正是方才寒恕所言的人头!
这些首级,粗看约有一百余个,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看台前整齐地堆叠起来,垒成了座小京观。
这哪是神仙啊,简直就是杀人魔王!
看客们一个个吓得亡魂大冒,除了少数几个认识这些头颅主人,想明白了戏法对象的理智之人,剩下的都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寒恕看着那些头颅上留存的惊惧面容,十分满意,准备再收个尾,就可以走人了。
于是他走到看台边缘,找到了刚刚的年轻男子,指了指身后的崔伶,开口道:“小哥,帮个忙呗,你先前说她家在西市,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就劳烦你送她回家了。”
“哦,哦。”年轻男子不复方才指点江山姿态,冷汗直冒,机械地回应道。
最后,寒恕看向崔伶,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眼瞧这脱胎换骨后的小姑娘。
寒恕自认是个嫌麻烦的人,若开店行商,一定是个没有售后服务的奸商。
所以他没给小姑娘什么承诺,只是淡淡地祝福道:“愿你今后平安喜乐,有缘再见。”
寒恕说罢,就干净利落地领着玄昼溜了。
徒留下一地鸡毛。
......
寒恕拉着玄昼走在依旧平和的街道上,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逛。
玄昼此时还能保持小鸟依人的姿态,像只雏鸭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寒恕的后面
“公子公子,不杀光那些人吗?”
真昼摇晃着寒恕的手,天真地问道。
寒恕知道她指的是那些为恶不多,因果牵连不深的帮凶。
“当然,我只是在准备些令人印象深刻的死法。”
寒恕说着,左手空闲的食指慢慢转动,绑在上面的淡红色丝线被一圈一圈地拉紧。
此乃神通“因果”。
因果,凡是踏入道途的修士都或多或少能察觉到,而神通“因果”则是因果之道的显化,可以借此观己身,也可看他人,还能通过拨动因果之线,对素未谋面的人出手。
寒恕如今手指上缠绕着的因果线,虽看上去不多,却是那一百多位首恶之徒的全部联系。
在他这里,除恶务尽是基本,没有祸不及家人之说,**了多少人血,就得老老实实地吐出来,方才算是因果两清。
但很可惜,这关联的上千人里,竟然大多只有稚童才能免得一死。
寒恕心善,见不得孤儿艰难求生,再成人伦惨剧,故而多花了点力气,为这些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找了些同样心善的熟人。
“唉,玄昼,你说我是不是心太软了?”
寒恕喟叹。
“哈哈,公子你开什么玩笑,太上的那些人背地里都叫你笑面阎罗——”
说到一半,玄昼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