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见马彦时,就听他说,你们乾元门又多添了些弟子,怎么,你现在还是想赌一赌吗?”
寒恕调侃道。
“不敢隐瞒道友,”伯卿老脸不红,振振有词道:“自然是存了这个心思的。”
寒恕扫了一圈周围的年轻弟子,疑问道:“可我看只有马彦一人资质够格。”
未正式进入悟道环节前,前四境的修行资质与体内道脉的节点直接挂钩。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共有各自分布在四肢、躯干、头颅处的六条道脉,道脉分布着数个到数十个不等的灵气节点,灵气节点直接关乎着灵气吸收和转化的效率。
一般而言,不缺灵气的情况下,道脉上的灵气节点越多,前期修行越快。
有史以来,灵气节点有记载的最大值是三百六十处,暗合周天之数。
而马彦的灵气节点共有三百处,放在上界的中上层宗门中也算是不可多得,可以小小地称一句天才了。
若灵气充足,马彦前期修行必是顺风顺水,事实上,就算是在下界,马彦仅仅踏入道途三个月,如今也已是开脉中期境界。
顺带一提,修行的最低门槛是六十处灵气节点,再低,一般人引灵气入体的效率可能还不够自行散去的,遑论修行。
而寒恕本人的灵气节点数量,他记得自己是七十二处,算是下下之资。
“本也只打算送马彦一人,这小子是见我四处收徒,傻乎乎地自己找上门来的,不然资质好些的少年少女也瞧不上我这小门小户。”
伯卿沉吟:“至于招其余弟子,也是看他们天性不错,虽难发扬乾元门,但自保足矣。”
联系了一下上界修士的作风,寒恕慢悠悠地建议道:“那我劝你也别送马彦去了,他才十二出头,之前又是和你这老实人学的,算个憨厚性子,等到了上界,既没有同门照应,又没有熟人帮衬,怕是要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寒恕所言非虚,上界的宗门可不全是善堂,它们大多数都奉行实力至上主义。
像马彦这样没背景的毛头小子,资质虽好,但也不算绝世,一般来说,可不会有什么大人物在他身上压码,更遑论为他保驾护航。
同时,马彦也是最好捏的软柿子,就上界修士那样的生态,哪天被路过的师兄弟找个由头打杀了,估计宗门也不会在意。
上界修士,修行路上最大的敌人不是异族,而是同类。
在上界,为了利益,杀人全家是常态,算计同门是基操。
“这......”伯卿迟疑了,他当然希望马彦能在上界好好修行,来日重整乾元门,但也相信寒恕这位“上界大佬”的忠告,一时陷入两难。
“师父,我不怕,”一旁的马彦慷慨激昂地插话道:“修士本就要与天争,与人争,马彦不才,也愿舍命寻道,为乾元门复兴添砖加瓦。”
还有些话,马彦没有说出来。
他还想拿自己换那上品灵石,给师父多续几年命。
“哪里的话本看来的?”
寒恕一脸嘲讽。
“啊......”
“你若真这么想,一辈子逐流到顶了,”草草点评完马彦幼稚的想法,寒恕转而向伯卿问道:“看你徒弟这个样,你也要放他出去争吗?”
伯卿一脸纠结,随后一咬牙,决然说道:“既然他也有意愿,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寒恕好奇地说道:“乾元门的未来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重要到愿意用你徒弟的命赌一个缥缈的希望?”
如果是其他人,寒恕自然懒得问,但是伯卿显然不是那种会拿别人的命做筹码的人。
“唉,”伯卿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已凉的茶杯放在石桌上,默默低语道,“乾元门的传承不能断,乾元道人的功绩,乾元门前四十九任门主、上万弟子殁于长城上的事迹也不能没人记得。”
“乾元道人,你们的初代门主?”寒恕抓住了不重要的地方。
“不,乾元道人是此处长城的初代城主,人皇起兵时最早的拥趸,敢于向仙人出剑的人道修士,乾元门的初代门主感其大义,以乾元门徒自居,立下乾元门。”
北域长城建成之时,每段长城并不是像现在这样以数字命名,而是以人皇亲自任命的城主为名,不过后来,这些城主死绝,百姓渐渐淡忘,便习惯性地以长城砖块上的编号刻字为城名。
“她向仙人出剑?”
寒恕嗅到了有趣的气息。
他喜欢读史,上界有记载的大事基本上都有涉猎,但却从未看到过,下界的人道修士向仙人出手的记载。
“是,门内的典籍是这样记载的,”伯卿一脸感叹,“昔日人皇崩于上界仙人之手,伐妖联军一哄而散,各城主默不作声,唯有乾元道人一人为人皇报仇,一人一剑杀上九天。”
“后来呢?”
“不知道,”伯卿叹道:“连人皇都死了,她也应该是死了吧。”
乾元,天之始也,若这记载真实,倒也算是个惊艳人物,寒恕来了兴趣。
“你可知她本名?”
“岑青,原本她一直以本名为号,人皇赐她道号后,便改为乾元道人了。”
这便够了,寒恕从怀里取出本薄薄小小的书,书皮崭新,上书“光阴”二字,但边缘处露出的书页却是如久经时光冲刷般泛黄。
寒恕随手翻开一页,以指代笔,写下岑青二字。
原本空白的书页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寒恕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上仙,这是?”伯卿一脸疑惑,不知道寒恕为什么掏出本书看了起来。
寒恕没有动作,只是淡淡出声道:“等我一会儿。”
随后,他便一言不发,保持看书的姿势,陷入到梦境般的回忆旋涡之中。
一边,正专注于孵蛋的玄昼,看见公子又拿起那本破书看了起来,刹那间,来自符宵的教诲涌上了心头。
玄昼忍痛,收好了鸡蛋,重拾自己侍女的本分,来到寒恕身边警戒。
在一众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玄昼把其他人都当作了假想敌,死死地盯着在场的乾元门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