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来燕去。宋玉墙东路。草草幽欢能几度。便有系人心处。碧天秋月无端。别来长照关山。一点恹恹谁会，依前凭暖阑干。”
就在寒恕进入乾元门不久后，对面街角一座青楼的楼上传来了女子的歌声。
伴着时断时续的古琴声，女子的声音在闹市里显得格外空灵蕴藉，叫人忘俗。
迎仙楼二楼雅间，瑶琴抚琴的样子虽十分狼狈，单只论歌喉却是一顶一的。
青楼底下，路过的行人有不少驻足聆听的，但或许是因为在青天白日之下，大家都端着架子，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踏进青楼里一睹芳颜。
吱——
雅间古朴的雕窗被向外拉开，一张轻飘飘的画纸从窗外飘了进来。
画纸落在古琴旁，纸面上勾画山水的黑墨无声凝聚，汇成一团墨珠砸在地上，变化出了个活生生的中年男子。
再看那画纸，已然重获白皙。
“别弹了，瑶琴，”中年男子一脸憔悴，有气无力地说：“你还是做歌姬吧，琴艺不适合你。”
“哼，”瑶琴闻言，重重地将双手拍在古琴上，“我只是注重修行，没空练习。”
“得了吧，这几百年，你哪次出任务不是有空就弹？到现在连首完整的曲子都弹不连贯，你真不是这块料。”
中年男子苦口婆心地劝道。
瑶琴闻言，脸色也变得玩味起来，“也不知道是谁，画了几百年画，自鸣得意，取个画甲的名头，结果看了一眼别人的画作，就道心失守，再难精进，呜呜呜，好可怜呀......”
画甲的脸皱成一张苦瓜脸，无奈说道：“我只是提个意见，又不是挖苦你。”
“话说回来，这样的对话都进行多少次了，这样，只要你以后别在我在的时候弹琴，都随你。”
“弹不弹是我决定的，谁管你，”瑶琴并不领情，转而对着坐在房间东北方向的少女问道：“小九月，你说姐姐弹的好不好啊？”
画甲这才注意到房内还有一人，不禁为那人的敛息工夫暗暗叫绝。
作为杀手行业顶点般的存在，画甲虽不靠隐匿工夫吃饭，但能让他一个昭意境的大修士毫无察觉，属实是有点东西在身的。
被称为“小九月”的少女，神情淡漠，没抬头，轻轻开口：“我觉得很好，能感觉到你的热爱。”
“对吧，对吧！”
既然是接下来合作的同伴，画甲自然而然地向少女打起了招呼。
“这位道友怎么称呼，在下画甲，天字杀手。”
“九月三，天字。”九月三冷淡地回应。
画甲略微吃惊，他听说过“九月三”这个名号，只是没想到，在组织里飞速晋升的超级新人竟然真的这么年轻。
在场的三人都同属于“陨仙”这一杀手组织，作为上界别无分号的杀手组织，陨仙的准入门槛可谓极低，任何人只要完成一件委托，用一条人命做投名状就能加入，加入之后，就是不入流的无字杀手
陨仙内，正经成员的等级分为天地人三段，划分标准十分简单粗暴。
独立完成十件目标人物低于自身境界的委托，就是人字杀手。同理，独立完成十件目标人物与自己境界相同的委托，就是地字杀手，独立完成十件目标人物高于自身境界的委托，就是天字杀手。
这杀手等级只是个实力象征的荣誉称号，除了吸引委托人指名，组织并不会给予任何福利。
目前，整个陨仙，现存的天字杀手不超过三十名，而眼前这位代号为“九月三”的小姑娘，便是传闻中一个月内完成三级跳的超级新星。
画甲下意识地离九月三相对的方向挪了挪。
杀手终究不是亡命之徒，某种意义上他们最是惜命。
除了同行多年，知根知底的瑶琴，画甲觉得还是离有威胁的人物远点比较好，毕竟他挂在道盟的悬赏可不是个小数字。
九月三看上去并不在意画甲的举动，安静地做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哎，你在织毛衣啊，”一直专注于演奏的瑶琴，此时注意到了九月三的动作，十分惊讶，“给谁的，小男友吗？”
“我妹妹，她不能修行，我平常也没空，只能抽时间给她做些衣服。”九月三边做边说。
什么贤妻良母？
画甲一时恍惚，你好歹是个逐流境的修士，不抓紧时间参悟大道，有闲工夫在这给妹妹织毛衣？
“哇，你好爱你妹妹哦，不过，现在做裙子会不会更好些。”
九月三恰到好处地脸红了，“我手比较笨，平时又一直在出任务，等这件织好了也差不多入冬了。”
瑶琴倒是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刚来的小姑娘，虽然不知道其中几分真心，几分演技，“可惜我不会凡人的女工，不然我也帮你织。”
“就你那手艺，等织好了，人家妹妹都嫁人了。”画甲见缝插针，无情吐槽道。
瑶琴刚欲还嘴，就被楼下的不速之客打断了。
“客官，您不能上去，邀月姑娘还在休息呢。”
“滚开！你这龟婆，我和邀月早说好了，今天来就是替她赎身的，该给你的钱不会少一个子儿。”
“那您晚上来，晚上来，求您了，邀月她身体不适，给她休息半天吧！”
老鸨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死拉住嫖客不让他上二楼。
“去你的，那小骚蹄子怎么样我还能不知道，昨天叫的这么欢，今天就有恙了？我看那你就是还想再讹大爷一笔。”
老鸨声泪俱下，对天赌咒，却无法拦住嫖客，只能被他拖着一步一步地上楼。
雅间内，画甲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吸安详的女子，对瑶琴问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杀了呗。”
瑶琴回复地很轻松，仿佛天经地义。
像他们这样修行有成的修士，杀一两个凡人的因果算不了什么。
凡人对他们而言就像臭虫，碾死一两只固然恶心，但也仅仅只是恶心，现在一只臭虫要往身上爬，不随手碾死难道还要放生吗？
说罢，瑶琴便拨动琴弦，只听“铮”的一声，琴声在青楼内荡开。
已到屋外的嫖客听闻这琴声，忽然闭了嘴，僵直了躯体，而后在老鸨惊恐党的目光中，面色狰狞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老鸨死死捂住嘴巴，但嫖客不断抽搐的尸体还是让她不禁发出了声尖叫。
“唉。”瑶琴又欲抚琴。
可还没等她动手，只听“噗呲”一声，门外老鸨的气息悄然散尽。
接着便是推门声，屋内的三人循声望去，只见是个青衣青年，领着个戴着大大遮阳帽的少女走了进来。
青衣青年从虚空中取出手帕交给一边的少女，让她擦拭手上的血迹，而后率先开口道：
“哟，三人小队到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