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到广场上，视野才渐渐宽广。
夏煜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好奇地环视了一圈，广场道路两侧是一排排亮着微光的路灯，仿佛就是这黑暗中仅存的一份温馨。
“嚯，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啊。”
这些微弱的光似乎是一种指引，一直延伸至尽头的露天平台。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来这。”
夏煜顺着禹芸的视线看去，由于地势非常的高，从这里往下俯瞰，能将整个城市的美景尽收眼底。
不过此时，别说美景了，能看到的只有暴雨，暴雨，还是暴雨。
雨幕为这夜景增添了一份凄冷。
哪怕是在平台下方，建筑物、街道、和人流也犹如被雨幕遮蔽的一个个迷宫，什么都看不清。
没有任何遮挡的露天平台上，听着暴雨敲打大理石地面的声音，还有如同深渊下，隐约传来的汽车呼啸声和风声。
夏煜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去看待它，可是，禹芸那道背影显得额外沉重。
“现在，什么都看不清吧。”
“对，我就想知道，什么都看不清是什么样的。”
奇怪，很奇怪的话语。
可禹芸却回头朝他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啊……嗯，我就猜到会是这样了。”
又不像是笑，因为血色尽失而变得苍白的脸，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但是她接下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手微微颤抖着。
两人的对视恍如隔世，这让夏煜心脏跳得砰砰响。
“我的大小姐啊，看完了吗，看完了就回去吧。”夏煜也想不明白，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眼前的少女，为了缓解那份对视的羞耻感，如同随行的管家般说道。
“急什么，我不回去又不碍着你。”
“碍着了吧。”
夏煜抬眼看了看伞，一瞬间就能感受到暴雨的狂放和伞的脆弱，所以他没有敢挪开一步。
“哦，这样，那你走吧。”相反，禹芸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后退了一步，又将全身暴露在暴雨中。
“没、没碍着。”总感觉她这副娇小的身躯就要被暴雨给压垮，夏煜立马又朝前方踏出一步。
“要不这样，你要愿意呆着，那就把我的伞拿去吧。”
夏煜毫不迟疑地将伞伸过她的头顶，示意她接过伞把，可她却摇了摇头，又低下了头，轻咬嘴唇，纤细的手指再次抓紧了夏煜的衣摆。
“不、不行，果然还是你留下来吧，伞可以走。”
“为啥？再说了伞自己怎么走啊？”
禹芸那副开玩笑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突然用力瞪视着他，似乎在说着“这还需要我解释？”
“哈啊……夏煜你很纯粹啊，太纯粹了，你就不怕现在的我做出什么傻事吗？”
这倒是提醒了夏煜，或者说他之前就有了这种不详的预感，平台的护栏后便是被暴雨侵蚀的深渊。
有那种情况吧，受伤的少女想不开啥的，自寻短见啥的……但要是这样也未免太狗血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夏煜有种莫名奇妙的自信，眼前这名少女不是那种脆弱的人。
相反，她十分的坚强，甚至到了让夏煜有些佩服的程度。
现在还能和他好好说话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所以他再次以轻松的口吻调侃道：
“我可不是你的监护人啊，再说了纯粹到底啥意思啊，是说我很蠢吗？”
“不不不，嘿嘿……我是在夸你呢。”偶然从公园某处飘来的枫叶在暴雨中飞舞，她松懈下了表情，视线转而追寻那些枫叶。
“不对……应该说，我是在期待着你吧。”
然后，足足沉默了看了那些枫叶数秒，说出了这番话语。
“呃……”夏煜不禁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脸颊的温度让他在寒冷的夜风中感觉温暖不少。
期待，应该是说想要寻求安慰吧。
可是夏煜并不了解她的苦难，曾经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就能被自己这么轻易改变吗？
不对，如果说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对她伸出援手的话，或许夏煜也会成为她母亲那样一般的加害者吧。
又或许她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我站在这只是帮你撑了把伞，不擅长交流还真是抱歉了。”
夏煜浅浅一笑，想从话语中确定它到底是什么。
“噗……”
她失笑了。
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要将它称作救赎，那么自己所做的事也未免太过渺小。
如果仅仅凭借这一天就能将心中的遗憾削减得只剩下这么一点，说明它本身也就这么一点罢了。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什么夸张和深刻的苦难。
夏煜只是静静看着她，她或许有些害羞，低下了头。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夏煜就认为这名少女不会将苦难怪罪任何人，只会感谢想做出改变的自己。
并且，确实改变了。
如果这不能被称之救赎的话——
那不就像是……恋爱了吗？
所以，正如禹芸自己所说的，她并不蠢。
她正在做出改变，正如这场暴雨之后，一切焕新的城市一般。
“你以为我期待你什么呢，夏煜？”
“不知道，我哪懂这些。”
突然，禹芸踏出脚步，几乎就要将身体贴了过来。
“噢噢，你、你做什么呢？！”
夏煜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啊？！
隐藏在她制服下的那个又白又圆的东西，若是拿在手里必定是沉甸甸的，而且手感一定十分滑溜，由于不会被日光晒到，肯定比脸还要白皙！
若是将手指埋入其中，想必会摸到非常柔软的东西吧，当然了，这些都是独属于夏煜这种青少年的幻想。
“现在呢？”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夏煜，因为身高差的关系，她眼神微微向上，像是在担心会不会被拒绝一样的表情有种朴质的可爱之感。
就算是夏煜，他多少也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或许，从禹芸突然在母亲面前，说他是男朋友的时候，就隐约有了这种感觉吧。
恋慕？
夏煜也不是很懂，他甚至一瞬觉得自己处在梦境之中。
但胸前那柔软的触感又十分的真实。
“现在……”
对于夏煜来说，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让他来形容的话，就像此时正在下着的暴雨吧，没人预知到的暴雨，就和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恋情一般。
“大概懂了吧……”
“懂了就好，如果对象是你的话，夏煜……谢谢你。”
夏煜微微愣住了神，其实有试着想开口，但是脑袋完全想不到可以说些什么。
“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上你了。”
禹芸轻轻地扯着他的衣摆，踮起了脚尖，她那令人羡慕不已、白皙的双颊早已红得像个苹果，眼睛也因羞耻有些湿润感。
“诶，等等……”
“不，我等不及了。”
也许这一刻，她在回顾过去的自己，眼睛寂寞地摇曳着。
但是下一刻，又有了清澈的光。
夏煜能感觉到的，是掠过鼻尖有些甘甜的味道，尚未褪去温度的脸颊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在这场暴雨中，没人知道雨何时会停下。
但伞下的二人，却深知了某种事物。
也许是在禹芸逃学的那几个小时，也许是在夏煜决定成为班长后的那段日子。
恋如雨下，没人怪罪雨，他们会深深感谢为雨做出改变的自己——
也许，他们不是为了避雨而撑开伞，而是为了它撑开，去迎接更美好的明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