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诺伊还是选择与利比蒂娜同行。
也许是同情心作祟,也许是少女的一举一动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恋人,他并不介意在这里帮上她一程。
“一个小时到了!该轮到你了!”
“我说啊……既然都租了马车了,为什么不再请个车夫呢?”
面对着少女兴奋的叫喊,诺伊表现出与之相反的困倦。
利比蒂娜相当熟练地从驿站里借来了马车,用于前往下一个城市的旅行。不过,她却没有请个车夫,而是选择与诺伊轮流交班的方式,一人负责一个小时的车程。
她刚刚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接下来就轮到诺伊了。
“你在说什么啊?坐马车却不亲自驾驶,就像是吃面条却不加蒜一样——简直无法理解!”
“你这进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得多啊。”
“诶嘿嘿,谢谢夸奖。”
“才不是夸你啊。”诺伊撇了撇嘴,从车厢里探出了头,“撒谎的本事提高了又有什么好自豪的。”
“考虑到现实因素,我觉得这是必要的技能,不学习不行。”她侧过脸来,毫不隐瞒自己那充满攻击性的视线,“尤其是面对像你这样的人精。我不会说谎的话,在你眼里岂不是和没穿衣服没啥区别吗?”
“女生这么比喻不太好吧?”
“反正我又不是哪个贵族老爷家的千金, 有什么关系呢?”利比蒂娜满不在乎地说道。
诺伊从她手上接过缰绳,坐在了驾驶的台阶上。重获自由的少女却并没有立刻返回车厢,而是挪了挪身子,在诺伊的身边坐了下去。
“怎么?不用休息会吗?”
“反正只是一个小时,睡觉也睡不安稳,就当是看看风景咯。”
确实。马车行驶在乡间的石子路上,颠簸感倒是其次的,木轱辘在凹凹凸凸的地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悲鸣,总让有种随时会散架的危险感。
“为什么不租辆好点的呢?”
“说得轻巧,我还欠了一笔钱呢。”
突如其来的发言让诺伊吃了一惊:“欠钱?”
“嘛,算上最近挣来的钱,差不多应该还清了。”利比蒂娜倒是一副淡薄的模样,“这次去的耶罗迈城就是要去还钱呢。”
“真亏你这么冷静啊。”
“也不是第一次咯,一个人出门在外,总会遇到点这样那样的麻烦——”
“我算是能理解你不请车夫的原因了。可你喝酒的时候为什么要买那么贵的?你根本没喝过酒吧。”
“这个啊……只是心血来潮而已。就算是我,有时候也会想要做些没做过的事情吧?”
那就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喝醉了?
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被诺伊重新塞回了肚子里。如果就这样说出来,难免又是一阵唇枪舌战,他可受够了“风流”的头衔。既然如此,还不如给利比蒂娜一个下坡的台阶。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欠了别人钱吗?”
“我倒是更好奇他怎么就这么放你走了。总不能是他推荐你来‘怀旧之歌’驻演吧?那也太不切实际了,就不怕你跑了吗?”
虽然本质上是一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小财迷,但诺伊不得不承认,这位叫做利比蒂娜的少女还是多多少少配得上“漂亮”二字的。
让漂亮的女生还上钱,方法可多的是。
“那当然咯,债主老爷可没那么好心。明明都是开酒馆的,‘怀旧之歌’赢他的‘碎金’太多了。”像是说到了少女的心坎里,她不满地嘟起嘴来,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也是个酒馆吗?”
“是咯,吟游诗人能找的工作也就那么多吧。”利比蒂娜掰起指头,“酒馆驻演,街边演出,给村民演出——反正就是演出,演出。酒馆驻演的工资稳定得多,冒险者的钱袋子也比一般的市民们鼓得多,有时候还会有愿意提供赏钱的大冤种。”
“你可真是直白啊,竟然叫观众大冤种什么的。”
“反正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臭卖艺的,我在背后骂几句怎么了。”利比蒂娜哼了几声,继续说道,“冒险者差不多都是这幅德行,喝了点破酒,就觉得自己世界第一牛逼——一口一个老子的,一幅‘你竟敢拒绝我’和‘你知道我是谁吗’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大人物呢。”
“真辛苦啊。”
诺伊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为她感慨一声。
“但是换句话说,只要比他们都厉害的话,就不会有欺负人的胆量了。”
利比蒂娜手指微微一动,火苗便“倏”地一声在指尖燃起。
“我也是个下级魔法使了,对付一些普通的冒险者根本不成问题。”
——下级啊。
虽然只是比学徒级高了一级的倒数第二,下级却并不意味着弱小。世界上的大多数修炼者也只不过是学徒级的水准,下级已经属于常见中较强的那一类群体了。
如果到了中级,只要得到了对应协会的许可,甚至都可以担当教师了。
“那你怎么还欠了别人钱呢?付钱打工?”
“这个也不能怪债主老爷了。”利比蒂娜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毕竟这次的确是我的问题。要不是那个小姐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我也不会讲那个怪得很的故事,也不会造成冒险者们的暴动,更不会让‘碎金’差点变成一片废墟——”
“哦,那是你活该。”诺伊无情地打断了少女的发言。
“喂!你从哪里听出来是我的问题了?不管怎么说,不应该是那个怂恿我的人的问题吗?”像是猫咪被踩了尾巴,利比蒂娜顿时炸了毛。
“什么无法拒绝的条件啊。”诺伊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就是钱吗?说这么好听干什么?”
诺伊可太了解这家伙的真面目了。
能让这个小财迷出卖她的职业道德的,恐怕也只有黄灿灿的金币了。
“……你怎么知道?!”
“这连猜都不需要吧。不过我倒是更好奇,什么故事能造成冒险者的暴动。”
勇者大人说过,他世界里有一种叫做“洗脑动画”的东西,只要让人看了以后就会感受到绝望,成为会带着“黑白熊”头套的绝望残党。
诺伊一听就知道,那绝对是勇者世界里“动漫”的剧情。也只有动漫里,才会发生这样离谱,这样根本不切实际的事情了。
“是一个改编版本的剑圣传说。你也知道的吧?剑圣埃尔斯特的故事在我们的时代里非常流行,但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剑圣是怎样打败的魔王,根本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所以有不少的剧作家,对着这段历史进行了二次创作——”
她顿了顿,像是在纠结措辞,盯着诺伊的脸迟疑了许久。
“先说好了,我知道你可能认识剑圣本人,我也没有冒犯那位大人的想法,但是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
在正式开始前,她先给自己叠了几层厚厚的甲。
“没关系,你说吧,我想埃尔斯特不会怪罪你的。”
毕竟我就是本人,诺伊在心里暗戳戳地补充道。
“据说当时战斗的场地,‘永劫战场’至今还是生灵的禁区。就算到了今天都尚且如此,千年前的那场战斗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够幸存并且目睹了吧?既然没有人看见了剑圣与魔王的战斗过程,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其实剑圣根本没有赢过魔王?”
利比蒂娜打了个响指:“这个版本的故事就是建立在剑圣没有战胜魔王的基础上的。毕竟就连六位圣者的齐心协力都无法战胜魔王,剑圣就算再强,也总不可能一个人比得上六个人吧?勇者小队可是合作了数年,就算队伍里减员,也不应该发挥不出一点原有的实力吧?”
这一点诺伊自己就再怎么清楚都不为过了。
他甚至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可能是“未来”的自己的举动了。四年的羁绊,彼此的相互配合,哪怕少了自己,也绝不可能就这样乱了阵脚。
“这样的设定也算是有点道理吧,但还是有点太离经叛道了。”
人们总是这样,在标准、常理、中庸的道路上一路疾驰。自己没有踏足外界的勇气,却对着标新立异者嗤之以鼻。
但利比蒂娜却摇了摇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接下来的展开,我是真的想问问看,到底是哪个天才能想出来的了。”
“说来听听,让我乐乐。”
“剑圣输给了魔王,但魔王却提出只要完成了它的赌约,它就愿意放弃入侵——”
诺伊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时至今日,这样的预感在战斗中救了他无数次,而这次也同样没有骗他。
“什么赌约呢?”诺伊勉强地吞了口口水,他开始有些厌恶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了。
“赌约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执行的形式!”利比蒂娜摆出神秘莫测的模样,细声细语道,“剑圣转生成为了某个国家的公主,在那之后的故事里——”
“雌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