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体的移动会带来气息的流动与紊乱,即便是刺客协会里鼓吹的“气息遮断”,其实是通过极小规模的魔力操控,让被扰乱的气息显得更加自然,并不能做到完全隐匿。更不必说是利用箭矢发动的远距离攻击,魔力操作根本不可能让它就这样消失在感知当中。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种了——
“放下武器吧,我有话想要问你。”
上百米的距离只是转瞬即逝,对于诺伊来说,这种程度的奔跑就连热身都算不上。
他来到了袭击者——手持弓弩,全身上下布满鳞片,瞳孔也是非人竖瞳的怪物面前。虽然形体上与人类相似,都是两只手两只脚,直立行走的二足生物,但它们并不属于“亚人”的范畴,甚至说,它们连伊克思摩德的生物都不是。
恶魔,与传说故事中蛊惑人心的邪恶存在拥有相同名字的它们并不属于伊克思摩德世界,而是魔王统治下的世界"莱恩弗"的异族。
并非本世界生物的它们,出现在伊克思摩德世界本身便是一种谬误。世界本身无法理解他们的构造,自然,在原世界生物的眼中恶魔就像是不存在一样,无法被任何人感知——这也是它能突破魔力感知网络,成功发动偷袭的原因。
但只要得知恶魔存在,藉由周围一草一木乃至空气的变化,反推出其所在的位置便不是一件难事。
诺伊并没有做出攻击的架势,只是空手前进。
“你袭击的目的,指示你的人,还有你存在至今的理由……我希望能得到事无巨细的解释。”
没有触碰悬于腰际的配剑,是他担心自己无法控制力道,并不能留下活口。
冷彻的声音是压抑怒火的体现,对于世界之敌,诺伊没有一分一毫的慈悲心。
代替回应的是弩机的扳机扣动声,银白色自射击口奔驰而出,撕裂空气的一击直截地袭向脑门。相对的,诺伊依旧是毫无防备,别说是防御了,他连采取回避的姿态都没有。
接下来就会命中,贯穿头盖骨,击穿大脑,造成瞬间的死亡吧,恶魔如此天真地想到。
但是……能听见声音,能看见实物,这样的射击就连攻击都算不上,对剑圣而言倒不如说更像是儿童的耍戏。诺伊攥住了箭矢,在半空中截住了它,手腕稍微用力便将它掰成两段。
“嘎啊?”它发出疑惑的怪叫。
“也是,并非这个世界生物的你,根本不能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对吧。”
沉闷的声音音调再次降低,他继续说道。
“——等你用身体感受到就应该明白了吧。”
仅仅只是向前踏出,暴风便自脚步席卷而出。
也许是终于意识到危机感,恶魔从腰际拔出脏兮兮的黑色弯刀,可这已经为时已晚。
原本的距离转瞬即逝,毫无特点,只是普通踢击的攻击结实地命中了躯干,让恶魔如同飘飞的树叶一样倒飞出去,直到背后出现了树木作为踏脚点,这才勉强止住了身形。
“嘎嘎?”
它的喉咙宛如被什么腐蚀了一般,发出如同破锣般的声响表示疑惑。
这可是超出想象的结实,诺伊原本预计这一击应该就足以卸下它的战斗力。
“收敛的力道有些过多了吗?”
他自言自语道,随即继续向前迈进。
恶魔当然没有打算坐以待毙,它像蜘蛛一样,违背物理常识一般地横着站立着树干上,警戒地举起了弯刀。
“人类……你……很强……”
声音断断续续,艰难地模仿着人类语言的发音。
“我还以为你不能说话。”
“为什么……不……拔出剑?”
“因为不需要啊。”
话音落下,诺伊的高速再次吞噬了原本的距离,鬼魅般地瞬间出现在恶魔的身边——
“咚。”
一声闷响,重物相碰的强音响彻森林。
诺伊原本瞄准的是它的后背,但恶魔用弯刀挡下了这一击。圣者的肉体强度远胜过金属,即便是正面与弯刀相碰,它也并不能占到便宜。
原本的平衡被打破,恶魔不得不调整方向,用脚爪在地上撕开长痕,这才勉强地站稳脚跟……
如果这么想的话,就正中了它的下怀。
——犹如箭矢般弹射而出。
恶魔肮脏的躯体爆发出超越弩箭的高速。它根本没有无法维持平衡,倒不如说,只是借此作为攻击的伪装——白芒闪烁,弯刀在半空中挥动,目标直指诺伊的脖颈。
诺伊脚尖点地,轻盈一跃便躲开了这一击。
“还没……结束!”
象征着不详与堕落的鲜红色法阵在恶魔的身后亮起,刹那的光芒迸射而出,它的躯干也借此扭转了方向。如此高速,即便只是偏转方向也不得不付出惨痛的代价——漆黑的腐血从鳞片的缝隙间涌出,恶魔的身体显而易见已经濒临负荷的极限。
纵使是自己的身体,恶魔也没用半点怜惜的意思,任由磅礴的能量撕扯着肉体,剜割着脏器。
浑浊的竖瞳里闪过一抹狠厉,恶魔向双足灌注力量,腾空而起,再度瞄准了半空中的诺伊。
诺伊从那眼神里看出了它的意图。这个怪物,直到伤到自己为止,哪怕是自残的战法,对它而言也是值当的。
恶魔的自尊心难以容忍诺伊的傲慢。即便诺伊用魔力放出作为外力的支持,躲开了接下来的第二击,恶魔也绝对会再次召唤出法阵切换方向,发动连续的第三击。
将战斗拖入能量与身体的拉锯,诺伊当然自信能够坚持到最后,但怪物有怪物的自尊,作为剑圣,诺伊.埃尔斯特也有自己的自尊。
——他不会选择如此委婉的胜利手段,既然要取胜,那必须赢得干脆利落。
魔力凝聚成肉眼可见的实体,覆盖在了诺伊的手掌之上。
漆黑的弯刀划出月牙形的斩击,借助跳跃的高速与法阵的力量所发动的这一击,诺伊选择的应对手段,仅仅只是伸出手臂——
斩开。
并非刀剑,却远胜过刀剑。
并拢的手掌如同……不,远超锋利的刀刃,超乎现实逻辑的切断力舔过弯刀的刀身,轻巧地将之一分为二。
哪怕是怪物都对眼前的现实目瞪口呆。
横飞出去的刀身被诺伊捏在手上,他矫健地落了地,向敌人投去冷酷的视线。
只见恶魔颓丧地低着头,混浊的竖瞳死死地盯着手中仅剩的刀柄。
与武器一同被斩断的,还有恶魔抵抗的意志。它呆愣在原地,任由诺伊将断刀作为飞镖,把自己的身体钉在了树木上。
“不可能……怎么……可能……”
恶魔依旧只是低着头,纵使诺伊走近了也没有抬起来的意思,嘴里反反复复地、不停地喃喃低语相同的话。
看来刚刚的一幕对它的冲击有些过强了。
“先前问你的问题应该还记得吧?”诺伊冷哼一声,“不记得也可以,我们可以慢慢谈——”
他对恶魔并没有任何好感,留它一命也只是为了情报……现在,终于到了收获成果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流出的腐血宛如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凭空悬浮起来,汇聚成一团漆黑色的血球。
“嘿……嘿……”
恶魔怪笑着,用着最后的力气抬起干瘪的手臂。
“糟了。”
诺伊拔出了剑——纵使是他,也不敢轻易用手臂触碰这团不详的血球,但这样的迟疑已经足够恶魔完成它最后的使命了。
血球变形成细密的丝线。
佩剑的高速斩击斩断了血线,但这并没有产生实质性的影响。那丝线被斩断后便再次恢复了形体,像是某种韧性十足的物质……
然后,它轻而易举地切断了主人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