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
即便利比蒂娜自认为对这个世界的故事已经了解个大半,她也记不得有过这样一位人物。
不过,圣女家系塔斯维杰氏,她倒是早有耳闻。
每一代圣女都会被正教会赐予“塔斯维杰”的姓氏,旨在表示圣女们脱离了她们原来的家族,将全部的身心投入到教会的事业当中,并且即便在卸任以后,仍然不能恢复回原来的姓氏,象征着信仰的纯洁与坚定。
随着卸任的圣女越来越多,拥有塔斯维杰这一姓氏的女性数量也越来越多,以至于以家系来形容这些先代圣女们也一点都不过分。
既然搬出了塔斯维杰这四个字,莉莉安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
无论是魔法,还是身份上,都足够利比蒂娜恭恭敬敬地称呼上一声前辈。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态度应该转变一些,至少在称呼“前辈”的时候,应该更多一点尊敬的成分。
“我找到了。”
就在利比蒂娜打算客套几句的时候,莉莉安却冷不丁地发出声来。
言语简短精炼,平静的语调里听不出一点喜悦的感情。
这样的表现倒也不难理解。就像是在玩一个长篇的游戏大作,花费数日之久,终于来到最终BOSS面前,有时,比起激动,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喻……交错着疲惫与解脱,位于两者之间,处于平衡状态的感觉。
——该结束了。
*
耶罗迈城,西区居民楼内。
“又给她跑了吗,啧。”
女孩死死地盯紧了眼前的水镜,不甘地咬起了指甲。
搭配着十字架装饰的皮革眼罩遮蔽了她右眼,让她仅有一只灰蓝色的眼眸暴露在了空气中。或许是成天与死尸打交道的缘故,眼眸下拖着厚重的黑眼袋,让女孩看起来病恹恹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脖子以下则是包裹着如同潜水服一样的黑色紧身服饰,过分贴身的布料上布满了奇特的装饰,就怪人而言,的确是恰如其分的打扮了。
“接死之线”芙蕾,以操控傀儡的方式操控死尸的傀儡师。
寻常的死灵术士自然也能做到召唤僵尸为己所用,但他们最多只能向僵尸下达简单的指令,芙蕾却能够更加精巧地操控尸体——除了在战斗中能够进行躲避以外,她甚至能操控死尸像是常人一样使用声带发音。
可以说,人类所能办到的,在芙蕾的操控下也同样能能办到。
“刚刚的位置是东城区……就算知道了大致的方位,从东城区赶到西城区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
女孩自顾自地喃喃低语,伴随着手臂的落下,凭空立起的水镜顿时化作了一汪清水。
作为傀儡师,芙蕾的确能通过刻印的功能与傀儡共享视野,但要是给那些仅仅只是拖延时间的傀儡也刻上刻印,消耗的魔力与时间暂且不论,尸体是否还能够还原正常的视觉神经网络也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利用飞行使魔,通过契约链接将禽类良好的视野投影在水面之上,显然是更加优秀且高效的选择。
节能高效自然是理由之一,但更多的则是预防敌人的反侦察手段。傀儡师本体孱弱,即便是与同样近战弱势的魔法使陷入白刃战,傀儡师也很难拥有胜算——
常理而言,这样的观点再正常也不为过了。
比起那些个个有着至少王级水准,经由多个魔法刻印强化过的战斗傀儡,狙杀傀儡师本人显然更有胜算。
“罗莎姐,可得小心点哦。”
伴随着墙上的烙印呈现出深红色,芙蕾露出沉醉的笑容。
*
爆炸声。
连绵不断的爆炸声。
热浪裹挟着空气,阵阵扑打在利比蒂娜的脸上。
或许现在自己的发展,已经超出了父母原有的预期——利比蒂娜倒也不认为自己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至少,她还是遵循了父亲口中那句“做你想做的事情”。
应对着眼前爆炸的人,并不是圣女莉莉安,而是利比蒂娜。
“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这是她给予自己的信条。虽然有的时候还得用上莉莉安的帮助,但利比蒂娜的确更希望能凭借自己解决眼前的问题。
在从空间隧道脱离以后,利比蒂娜便向莉莉安索要回了身体的主权,结果却发现自己出发了防御用的魔法刻印,忽然出现的魔法阵引导了一场又一次的爆炸。
——总之就是相当的后悔。
倘若是莉莉安,她能立刻释放出坚固的“信仰屏障”抵御爆炸的冲击。利比蒂娜虽然有心模仿,但从未在神殿里祈祷过,自出生以来便是唯物主义的坚定信仰者,希冀她能这样简单地领悟出信仰魔法的原理多少有些太过困难了。
虽然已经心生退意,但想到自己以前的豪言壮语,利比蒂娜实在没能开口向莉莉安请求援助。
土壁自石砖的地面上拔地而起,周全地护卫起主人。
“把自己的路也封住了啊?留守的傀儡差不多该行动了吧——”
莉莉安好心提醒起来,没等她话音落下,便有一声尖啸划破空气。
“叮。”
与先前和持剑傀儡对峙一样,利比蒂娜凝聚起光元素化作短剑。
金属碰撞的声响一时胜过了爆炸的声响。
“欢迎光临。”
鬼魅般的声音自眼前之人的口中悠悠吐出。
“这可真是恶趣味……”
利比蒂娜的脸上不免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挥剑的手臂也不由得松了点力量。
这一反应正落入了傀儡的眼中——满是尸斑,依稀还能看出是张美人的脸上,狰狞地展露笑容。
“我可等你好久咯?不记得我是谁了吗?我是……”
利比蒂娜抬起空余的手臂——光芒化作的长枪凝聚成型,瞬间发射出去。面对已死之人,她也用不着手下留情,纯净的光元素化作了足以灼杀他人的凶器,直指女人的咽喉。
眼见攻击来临,女人矫健地撤开手来,随着脚尖点地,几个轻盈的后撤步便拉开了距离。
“轰隆”。
光枪命中墙壁,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哎呀呀,我还不至于上同一个当两次。”
女人游刃有余地笑着说道。她摊开手,似乎为了彰显自己毫无恶意一样,缓缓地向着利比蒂娜走去。
“难得的重逢,为什么不再高兴一点呢,小蒂娜?”
“……别学她说话了。”
“你是什么意思呢?”
女人歪过头来,露出了淡淡的浅笑。
那笑容是如此的熟悉——准确来说,仅仅只是在两个月前,她就有看过那个笑容。
——她已经死了啊。
比起愤怒与悲伤,利比蒂娜发现自己的内心出奇的平静,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