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一闪,又一头魔狼身首分离。
这就是最后一只了。
少女将剑收入剑鞘,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带的魔物已经全部消灭干净了,但少女明白,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等她走后,不出两天,魔物又会重新聚集。
而魔物的聚集也没有意义,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可以给魔物袭击的人了。
少女环顾四周,破落的村庄中堆满了人骨和魔物的尸体。
人是魔物杀的,魔物是她杀的,少女所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如此。
少女仔细想了想,她似乎已经十几天没见到活人了。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少女的心早已落入了绝望的深渊。
“英雄,什么英雄啊!!!”
少女一脚踢飞了魔物的头,足足有好几十米远,仿佛是在发泄心中的怨气。
少女回想起了自己儿时的梦想:成为能够拯救所有人的英雄。
然而,她什么也没能做到。即使拥有非凡的力量也无法从母亲那继承到勇者之印,命运并没有认可她。
不能击败魔王,反而成为了魔王提前复苏的关键一手。
父亲为了救她而昏迷,挚友为了救她而失去生命。
想到这,少女愈发觉得自己可笑,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自己,都已经没有希望了……
少女擦去脸上的血,向前方走去。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记得父亲曾经对她说过:“无论如何,人总是要向前走的。”
…………
不知道几天过去,少女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拔剑,杀敌,收剑,继续走。这个流程已经循环了无数次。
到最后,少女甚至已经懒得擦去身上的血迹。
事到如今,又能有什么变数呢?
…………
“啊!!!!!!!”
?
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稍稍打破了少女的沉默。她已经不想去管了,但身体还是本能地动了起来,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
少女的速度很快,没几秒就赶到了现场,是一个基本成了废墟的村庄。
只见一群哥布林——大约有十几只吧,包围了一个躺在石床上的孕妇。
而孕妇怀着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已是无力再跑了,只能不甘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
然而死亡却迟迟没有到来。
等孕妇再次睁开眼时,为首的哥布林的头已经飞上了天。
哥布林们顿时慌作一团,几只脑袋比较灵活的立刻想到了逃跑,但并没有什么用,它们的生命还是于此刻终结了。
这大概是孕妇永生难忘的场景吧,周围全是哥布林的尸体,而她面前则站着一个浑血是血的少女。
而孕妇不知道的是,少女身上的血没有一滴是她自己的。
“你怀孕了吗?”少女问道。
刚想道谢的孕妇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毕竟已经快要出生了,按理来说应该一下就能看出来,孕妇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少女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魔法卷轴。
“拿去吧,上面的魔法能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痛苦的死去,对你也没有多少损伤。”
孕妇摇了摇头,不解地问:“为什么?”
“嗯?因为卷轴上刻的是[圣阶]魔法,很厉害的。”少女似乎没有理解孕妇的“为什么”是指什么。
“为什么要夺去这孩子的生命呢?我想把这孩子生下了,也应该生下来!”孕妇护着肚子说道。
少女无奈地笑了笑。“你脑袋是撞坏了吧?这孩子生下来要怎么活?还不如让他少点痛苦!”
“按照我所知道的情报,这附近可能……应该有一处人族的聚集地,所以这孩子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活下来……”
[希望]这个词对于现在的少女而言已然无法理解,但却勾起了少女无助的回忆。
那些她没能拯救的人,那些因她而死的人。痛苦和悔恨突然席卷了少女全身,16岁的身心终于在这一刻不堪重负。
少女跪倒在地上,双手捶地。
“希望?……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未来了!你怎么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想要来到这样的世界呢?你擅自替他决定不是太过分了吗!”
孕妇虽然对少女“突然跪倒”的反应有些莫名奇妙,但是还是冷静地回答道:“那您怎么知道这孩子不想来到这个世界呢?”
孕妇摸了摸肚子,接着说道:“或许这孩子明知道这是个令人绝望的世界,却依然想要被生下来。”
“无凭无据……”少女无力地说道。
“有一种说法……每一个新生儿的出生都代表神明还没有对我们彻底失望,既然神明都觉得人族还有救,那我又怎么能绝望呢?”
“可是……可是……”
“或许,这孩子能够成为一个[改变者],能够成为一个英雄,就像您一样。”
“英雄?”少女的眼神又暗淡了一些。
“我不是英雄,我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个能力。”
“对于我和孩子而言,您就是英雄!”孕妇紧紧握住了少女的手。
少女的手意外地纤细与柔软。
…………
[想要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
这曾是少女对父母说过的理想,而现在的她真的还有勇气说出来吗?
无数的生命在她眼前逝去,她真的能够拯救些什么?
少女叹了口气,苦笑道: “算了,我说不过你,把聚集地的位置告诉我吧,我带你过去。”
“从这一直往前应该就到了。”
“往前……吗。”
根据孕妇的描述,虽然费了点功夫,但少女还是找到了人族的聚集地。
几百号人生活在地下,互相勉励,互相扶持。
这里的管理者是一个很强的魔导师,用高效的魔法屏障保护着人们不被魔物发现。
如果不是少女感觉异常敏锐,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入口。
在确认没有异常后,这里的人立刻组织了医护人员对孕妇进行了救助。
当晚。
少女守在产房外,产房里面是即将分娩的孕妇。
少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立难安,按理说,医护人员中也有会治愈魔法的,应该不用担心孕妇的生命安全。
实际上,少女担心的不是孕妇,而是胎儿。
她害怕胎儿是个死胎,害怕生命再次在自己眼前逝去,特别是新生的生命。
当封闭的心稍稍打开之后,少女再次开始害怕希望消散了。
“呜哇!呜哇!”
几声嘤啼拉回了少女的思绪。
她愣了一会,随后慢慢地推开了产房的门。
妇女抱着自己的孩子开心地笑着,是个男婴。
见少女走了过来,妇女将怀中的孩子递了过去,想让她也抱抱。
少女颤颤地接过孩子,并且感受到了那份重量。
很轻,仿佛随时都会飘走;很重,即使是在这样充满悲伤的世界里依然能够健康出生。
无论怎样,这确实是——生命之重。
一滴眼泪落在了男婴稚嫩的脸颊,但却不是正在哭泣的男婴自己的。
因为抱着他的人已经泣不成声。
“他……他的名字呢?”少女问道。
“他的父亲去世前说,如果是个男孩的就叫幸,古幸,希望他能因为幸运而过完幸福的一生。”
听着这话,少女再次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父亲父亲,您为什么给我取名叫沐悠啊?”
“因为父亲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所以希望我可爱的女儿能过得悠闲些,但女儿啊,名字的意义终究是要由自己开拓的……”
…………
沐悠将孩子还给了妇女,并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往其中注入了自己被封印后仅存的魔力。
“这个就当做是我给这孩子的庆生礼吧。”
沐悠将项链交给了妇女。
“我也是时候该走了,多多保重,以后就和这孩子说,这项链天下第一大英雄送给他的吧!”
“能告诉您接下来要去哪吗?”
沐悠拭去泪水,握住了父亲送她的剑。
“去为我,为这个世界做一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