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立在舞台中央,一束光不偏不倚的打在上面。静默了一会儿,狼耳少年从舞台下走到台上,大步走到十字架前。他发须尽白,脸上还带着伤疤。穿着风衣,戴着礼帽,耳朵从帽子里探出。他的表情严肃,嘴角坚毅,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位将军。
演技不错啊……云耀看到崇杉入戏的表情,不禁赞叹。
“战争,结束了。”雪花洋洋洒洒的下落,风也刮起来。艾略特在十字架面前站定,风衣被吹起。看着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他的表情略有些松动,“终于,结束了……”
“长官,我们已经得到了莱奥的口供,”另一个人从舞台下走上来,和崇杉穿着一样的风衣,那是北祁扮演的西蒙。男子在艾略特斜下方站定,行了个军礼,背挺得笔直,“我们已经按照计划,欺骗莱奥让他以为自己的区域获得了胜利,并让他放松了警惕。我们已经证实了莱奥的父亲就是……就是杀了您孩子的人。”
“……继续。”
“好的,还有就是……隔壁区域最后一群俘虏反抗激烈,他们不愿变成奴隶,杀了我们的士兵后想要逃跑。弥尔上校已经将这些俘虏全部击毙了,邻区人员全灭,我们……”
“呵,看来没有人会想当奴隶啊。”
抬手制止了西蒙继续说下去,望着十字架上面的人。艾略特的表情又重回冷漠,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人,“西蒙,你知道吗?这场战争全因这个人而起。”
“我知道的,长官,”西蒙感觉冷风更紧了,一月的风卷着雪,走过这片焦黑的大地,向着远处奔去,“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
“我失去了三个孩子,然后成为了你们的长官,”艾略特望着远方,目光仿佛收刀入鞘,现在只剩淡然。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拯救了自己的孩子,成为了邻区的将军。现在,他失去了自己的区域,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我,守住了它。”
西蒙左手握拳,捶在自己的胸口,一声闷响难以体现他的敬意。他微微鞠躬,“您才是我们区域的英雄,毋庸置疑。”
“……莱奥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了一些关于他父亲的琐事,其他的表达的很混乱,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东西。我们的记录官只能捕捉一些零碎的部分记下,”西蒙负手直立,“以及……他好像一直在强调他的父亲不是个英雄。”
“他当年并没有当他父亲的帮凶,”艾略特注意到西蒙肩上的落雪,走上前帮他拂干净,“这么多年,他终究没有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这场战争,他至少拯救了200个我区平民,并将他们偷运到我区驻地。目前不知道这个人是用什么办法办到的……不过从他的行为来看,他应该是为了弥补当年他父亲的过错。他也……算得上是我们区域的英雄。”
“可,他毕竟是……”
“西蒙,”艾略特看着眼前的士兵,“作为军人,时刻注意你的衣着,把左边袖口整理整理。你整理的不仅是你个人的仪表,更是我们区域的仪表……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啊,我……回长官!”西蒙的把翘起的袖口理平,扯了扯自己衣服的下摆,“我今年刚满二十一。”
“不错,还很年轻。”艾略特颔首,如果他的孩子顺利长大,现在估计也跟这个年轻人一个年纪,“你有心上人了吗?”
“呃,长官,我……”
“哈哈!”拍了拍窘迫的士兵,艾略特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冬天的风好像就刮在他脸上,他的脸色冷峻,立在这里,像是一把利刀,“我们用这么多年时间换来能说这些……能在这里说这些烂话的机会,这是来之不易的胜利。未来,还得靠你们年轻人。”
“谨记长官教诲。对了,长官,”西蒙继续汇报,“莱奥已经死了。按照你刚刚的说法,需要将他追封为烈士吗?”
“他已经?……算了,不,不用。”艾略特摇摇头,“战争刚打完,我们现在并不需要一个敌对势力的英雄。”
“人民现在对于邻区还是极端仇恨,况且,他算是邻区最后一个俘虏。我们当时把邻区将军府的区域第一个攻占下来,就是为了将他留在最后一个处决。不为别的,只为能让百姓能够发泄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怨恨。”
在十字架后面是漫山遍野的墓碑,这是都是在这次战斗里英勇牺牲的人。包括他自己的妻子,也包括西蒙的父亲和兄长。大雪落下,为所有黑色石碑盖了一层白布。艾略特摘下帽子含在胸口,深深鞠了一躬,“但是现在……他也算是弥补了当年的过错。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承受我们人民的怒火,不然,他的下场可能比他父亲还要糟糕。”
“好的。”西蒙抬头看着巨大的十字架,他也摘下帽子,跟着艾略特一起向着墓碑鞠躬。良久,他直起身,把帽檐戴正,他正准备退下,突然被艾略特叫住了。
“找个没人的地方,但是得离这个地方远一点。”突然想到了什么,艾略特开口说道,“把莱奥下葬了,办的隐秘点。并且记住下葬地点。等后面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他追封为烈士。把他的口供记好,现在我们的确不需要一个敌区的英雄,但是说不定以后需要。他的父亲是个混账,但他绝不能跟他的父亲混为一谈。”
“这……”
“按我说的做就行,”艾略特摆摆手,让西蒙退下,“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办的。如果是弥尔那个老不死的问起,你就说这是我的主意,他要是不服就来将军府找我。”
“好的长官,那我先退下了。”
“去吧。”
等西蒙离开后,艾略特才感觉站的有些久了。他长长的喘了口气,然后是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灵魂都咳出来一般。绕过十字架,他扶着一座墓碑坐下。拂去了黑色石头上的雪,他细细的擦拭着,像是在照顾一个人。
“老婆子……仗打完了,”他把头靠了上去,闭上了眼睛,像是很多年前他靠在某个人的肩上那样,“我们赢了,现在……”
最后一句话掩埋在呼呼的风声里,雪突然下大了,伴随着缓缓合拢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