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哭,悲歌,哀嚎……连接着悲伤的情感,冷漠的灵魂亦会消融,麻木不仁的,冷血无情的,都叫它如枯叶般纷纷落下,腐烂在泥土里,长出悲天悯人的枝芽。
恐惧消失了,愤怒消失了,喜悦消失了……这一方天地不需要那么多复杂的情感,你应当落泪,你应当悲伤,这是一个伟大而神圣的时刻,一切都如潮水般涌来。
挽歌无须悦耳,即使如鸦一般聒噪,只需投入宝贵的真情,便是足以令人流泪的,狂风不再怒号,钟声不再响起,纪念伟大的牺牲者,唯有充满真诚的事物才算看得过去。人与人之间的共鸣是存在的,它应当存在,它必然存在,当泪水从每一个人的眼眶中流下,这场隆重的追悼也就有了意义。
当一曲挽歌落幕,余音仍久久绕梁,渲染,再一次渲染……怎不叫人低头抹泪?沐浴众人的悲伤,教宗早已泪流满面,此时此刻,无论是声名显赫的,还是身份卑微的,都共享着同一份悲情,做着同一件高尚的事。
唯有一人除外。
“维夏姐姐……人死了,真的就回不来了吗?”
“生死之事,不是你们该想的。”
人群之中,几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带着哭腔询问,那沉默的伫立着的少女,没有一丝身为追悼者的自觉,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没有留下一滴的泪水,冷血的就好像一块石头。
“可是,玛丽姐姐她们……已经……”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在遭遇了那恐怖的魔物之后,维夏就已经彻底断定了那两位失踪孩子的结局,没有任何理由的葬身在魔物之口,就连尸骨都没有留下,这个结论几乎打破了所有孩子的幻想,但任凭他们如何请求,维夏都只是摇头。
“可万一呢?只要再仔细找一找的话,说不定,说不定只是被其他流浪汉抓起来,或者是被人贩子绑起来了啊!”
“我说过不可能了!”
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但却仍然无法掩盖维夏话语中的愤怒,她几乎是在朝着那个孩子怒吼,但仅仅是在下一刻,她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收敛了表情,轻声安慰道。
“不要再难过了……振作一点好吗?”
“可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
“不会的。”
打断了那个孩子对于未来惊恐的想象,维夏坚定了眼神,无比认真的说道。
“我一定会带着你们继续活下去的。”
“维夏姐姐……”
即使如此认真的许下了誓言,维夏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们所面临的困境,“神罚”已至,这块北境的土地已经陷入到了永无止境的黑夜中,而很快——
“食物就会长期匮乏。”
“……你是说真的吗!”
温暖的救助所内,南汐正躺在椅子上休息,城市里那悲凉的挽歌同样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想要出门去看一看,却马上被柯西阻止了。
“维夏恐怕早就清楚这一现状了吧,现在这块区域已经彻底没有了白天,再加上本就寒冷的气候,几乎没有作物可以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了。”
作为严厉的规劝,柯西决定告诉她一些不安的事实,这座城市的多愁善感就像虚幻的泡沫一样,泡沫散去便能看见底下的冷漠,让这个特别的孩子了解一些,维夏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可这段时间里,我觉得食物并不算稀缺的呀。”
“那是因为这里会有冬天囤积食物的习惯,这里的冬季气候寒冷,作物无法生长,所以人们才会提前把食物储藏起来,等到冬天的时候才食用,一般来说,扛到第二年作物生长的时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
“但今年不一样,你应该也清楚,这里已经再也不会有白天了,作物难以生长,便意味着粮食的供给会出现问题……而且这段时间,作为粮食主要生产地区的几个村庄全都……”
神情严肃的说道,柯西一边喝着面包糊,一边往火炉里添柴,她在这座城市里虽然算不上混的风生水起,但好歹也有些关系,这片地区的真实情况,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而事实上,情况只会比想象的更加恶劣。
“如果大家都没吃的了话,那到时候……”
从最一开始,流浪的孩子们就是最无助的群体,如果在物资相对充裕的地方,他们或许还有机会以各种方式获取一些食物,但等到了那个人人自危的时候,最先收到冲击的便是他们。
没有人会愿意把食物分给那些毫不相关的孩子,甚至连偷抢这些不正当的手段也难以实施,身体的机能在各个方面都比不上成年人,在物竞天择的环境里,最先被淘汰的必然是他们。
“那如果去找教会帮忙的话,还有这座城市既然设置了救助所——”
“我说过了吧,眼见为实,你居然愿意相信的话,那不妨自己去试一下。”
面对南汐不切实际的幻想,柯西冷声说道。
“你大可以猜一猜,在这次教会所举办的追悼会——也就是你听到的个,他们宣布的死者人数为多少?”
“唉?”
“十一个人,按照教会所说的,有十一个人死于这次魔物袭击。”
“怎么可能?”
几乎是在下意识间出声反驳,南汐清楚的记得,光是那些被吞噬的流浪汉,都快赶上这个数字了,在结合那寂静无人的居民区,哪怕这个数再翻一倍,南汐都不会奇怪。
“而且,在这死去的十一个人里面,还有七名是牺牲的士兵。”
“……”
“我告诉你这些也不是为了打击你,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哀份的挽歌仍在继续,窗外是数不清的火把在涌动,像一个个不知归处的幽灵,这些或许便是被魔物所吞噬掉的人们的灵魂,在这座城市里徘徊着,寻找着回家的道路。
“我不知道你以前来自哪里,但是想要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你必须像一只离巢的鸟儿,依靠自己的羽翼飞行。”
“算了算时间,现在她也差不多该来接你了,就当是相识一场的份上,以后如果你想来这里待一会儿的话,只要不打扰到我,我随时都欢迎你。”
想要从对方的眼中再看出一些别的不同的可能,但南汐心里却清楚,柯西说的全都不带半分的虚假,双脚仍会隐隐的传来痛楚,像是在提醒她什么,最后,只能苦涩的笑道:
“真的非常感谢……”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