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卡,还有……”
“……”
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跟在鲁卡身后的,还有赫斯提娅和南汐,而见到这三人之后,无论是罗伦还是弗拉德,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你们啊……”
“别来无恙,伯爵大人。”
即使三人的登场完全出了他的预料,但弗拉德仍然保持着处变不惊的态度,只见他缓缓的收起手中的剑,平静的说道:
“看来还是我失算一步啊,鲁卡……我记得是这个名字对吧?真是后生可畏。”
“弗拉德先生。”
“怎么,看你这样子难不成还想和老头子谈谈大道理吗,还是说……”
身材高大的弗拉德,直立在鲁卡的面前,已近乎高了一个头的高度差俯视着对方,但在这样的压迫下,鲁卡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同样直视着对方的眼眸,坚定地说道。
“你的行为是错误的,无论有什么理由,都是不能允许的。”
“错误,那你告诉我,什么才能算得上正确的事?”
微微向后退一步,弗拉德环视周围一圈,他的目光扫过了场上的每一个人,最后重新回到了这座实验室上,片刻之后,他的喉咙中再次发出了那低沉沙哑的声音:
“你们以为,我做这些实验,埋头苦干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在此之前,你们有谁知道,人类与魔物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了?”
弗拉德低沉的嗓音,就像是一本往事的扉页一般,揭露了关于这个世界最可悲,也是最为绝望的事实。
“一千多年了,从人类开始记载历史以来,我们与魔物的战争就从未停歇,那么,经过了一千多年的战争,结果又是什么呢?”
“哪怕仅仅只是最为普通的魔王军士兵,人类也要派出成倍的兵力才能将其消灭,并且还要付出士量的伤亡,强大到荒谬的肉体,绝对不会被消磨的士气,完全不计死伤的战斗方式……更不用说那些拥有智慧,能够使用法术的个体。”
“知道吗,你们知道吗?所谓的人类,就是这么脆弱无力的生物,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依靠所谓的神明!”
“神明创造出勇者,勇者杀死魔王,直至勇者战死,或者是新一任魔王诞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人类在这场战争中所有的牺牲与付出,甚至不如勇者一人来的多,多么可笑,多么荒谬!军队不过是拖延时间的工具,每一个士兵都是可以被量化的消耗品,因为这场战争的胜负,和我们根本就没有关系!”
伴随着话语缓缓流露,弗拉德的回忆也涌上心头,他曾在军队中服役数十年之久,征战沙场数百回,也是正因如此,他才能见识到所谓的战争究竟为何物,强大的魔物屠杀着毫无抵抗之力的人类,一次又一次的撕裂他们的防线,战场的局势永远只由少数的强者决定,到最后,弗拉德甚至说不出自己战斗的意义。
“既然战斗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那为什么要毫无意义的赴死?既然人类孱弱的身躯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那为什么不能选择改变?”
“只要能打造出与魔物拥有同等力量的军队,那人类就再也不会如此被动,不需要依靠勇者,也不需要依靠普通士兵拖延时间,人类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战胜魔物,永远的终结这场战争!”
说到这里,弗拉德的神情不由得变得狂热起来,在他来到这里也成为了伊辛维亚的伯爵之后,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往后的人生将会在无止境的政治斗争中度过,但那个被从古文明遗迹中发掘出来的技术让他看到了希望,打败魔物,对于这个已经将仇恨进入骨髓的老兵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做出我的选择?”
“父亲……”
“……”
全场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罗伦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所做的一切,竟然有如此复杂的原因,在他这十九年的人生中,罗伦一直生活在这座边陲之城,未曾与魔物打过多少交道,更不曾见过那如地狱一般的战场,但仅仅只是听到父亲的描述,他便感到不寒而栗。
“…是啊,您说的没错,弗拉德伯爵。”
“鲁卡先生?”
“我的确亲眼见识过,您口中所描述的一切,但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认同自己的一切。”
“……为什么?”
非常罕见的,鲁卡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当提到那个如地狱一般的战场时,他的眼中闪过了几丝恐惧的色彩,但即便如此,他的回答也依旧没有半分犹豫。
“因为错误的事情,就是错误的,为了拯救多数人,而对少数人施加残忍,这绝对不会是你期望的道路,弗拉德伯爵,人类或许是弱小的,但绝对不是懦弱的生命。”
“那也绝对比现在的情况好,同样是牺牲,为什么不能变得更加有意义!”
“因为死亡……本就是不该被追加意义的存在啊,将生命当做可以量化的消耗品,你现在所做的事,又与你所憎恶的麻木相差多少呢?”
“我…我……”
终于,在这一刻,弗拉德的神情还是出现了动摇,他的胡须抖动着,身体也不再是刚才一般笔直,他就这样看着眼前这个矮小的少年,沉默了许久,就像是释然了一般感慨道:
“倘若军队里的士兵都……不,哪怕只有一半能和你相提并论,恐怕也不会如此的可悲吧,你是正确的,在伯爵这个位置上坐久了,我或许也早就变得麻木了也说不定。”
“…你,从最开始就明白吧。”
“哦?你是……”
无奈的苦笑道,仿佛是认定了自己的失败一般,弗拉德全身的气场也为之一泄,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南汐却突然开口了。
“我知道你调查过我,我也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弗拉德伯爵,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失败。”
“……”
“等,等下,南汐小姐,我有点不明白,父亲他已经——”
刚刚才为弗拉德的悔悟而松了一口气,罗伦不知所措的看向南汐,但只听见少女一字一句的话语,在下一刻,他的身体又如坠冰窟。
“这是你计划好的一步,但却不会导向你希望的结果,为什么要选择去死呢?弗拉德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