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光芒照射到人们的脸上,那来自夜晚的极度低温的恐惧也渐渐褪去,鲁卡缓缓的睁开双眼,熊熊燃烧的火光赫然映入眼帘。
“已经早上了啊……”
难得的,即使是身处在地狱这样骇人听闻的地方,鲁卡也渡过了一个还算安逸的夜晚,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中得以放松的精神,也让他此时的状态格外良好。
“吁……都离开了,看来我也该行动起来了。”
向四周张望一圈,周围并没有出现罗伦的身影,与此同时,站在四周执勤的士兵也少了不少,看来在鲁卡还未苏醒之前,罗伦就已经先一步带人出发了,眼前那经过了一整个晚上仍然还在燃烧着的篝火,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片宁静的营地,大多数人还处在深深的沉睡中,或许唯有在睡梦之中,他们才能短暂的重拾过去平静生活的碎片,但在某一片倒塌的墙壁旁,鲁卡看见了那娇小的身影。
“妮娅,你这是在……”
“啊,鲁卡先生,我是在欣赏清晨。”
身体格外纤细的少女,独自一人沐浴在清晨的光芒之下,倘若那来自地狱的光芒并非是渗人的血红色的话,这幅景象或许会更加令人动容,察觉到了身后鲁卡的到来,妮娅轻轻的转过身,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恬淡的笑容。
“说起来有些惭愧,从我记事以来,我就从来没有看见过日出和清晨的景色……虽然这里是地狱,但也算是满足了我这个心愿。”
“清晨的景色……确实很漂亮啊!一想到已经经过多少年没有见识过了,总觉得意外的让人感动呢。”
同样像眼前的少女回以开怀的笑容,鲁卡看着远方的逐渐明亮的天空,刺目的光芒逐渐驱散了笼罩在大地上的黑暗,视野一点点的开阔起来,周围破旧的城市,远方虚无的荒野,都被镀上了一层血红的色彩。
“……”
“……”
“果然,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看一看现实世界的日出和清晨。”
“会有那么一天的。”
随着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妮娅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收敛起来,脸上的皮肤似乎又有开裂的预兆,她轻轻的用手捂住脸旁,又躲进了一旁墙壁的阴影中。
“如果,能和兄长大人一起看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嗯。”
似乎是听出了少女话语中淡淡的忧愁,鲁卡也只是静静的站在那赤红色的光芒下,他忽然意识到,与自己此刻身处的这个由神明所创造出来的地狱相比,现实世界究竟又要好上多少呢?
如果仔细去想的话,或许只能得到一个令人颓唐不安的结果,但鲁卡也只是对自己脑海中的想法一笑报之,他转过头去,却发现刚才还躲在阴影中的少女早已悄悄地离开了,最后再看了一眼那逐渐明亮的天空,鲁卡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朝着营地走去。
“你们,你们这些酒囊饭桶,到底在干什么?吃的呢,哪怕只有一点水也好啊!”
“先生,请你再忍耐一会儿吧……”
稍微走进营地中民众休息的区域,便能听到断断续续的争吵声传来,鲁卡放眼望去,只见各处都有人在和士兵对峙着,忍受了长时间的饥饿与干渴,民众的不满似乎也快达到了极限。
这一次由于没有罗伦的调解,士兵们似乎完全招架不住人们的抱怨,但事实上,这些士兵也不过都是普通人,他们也同样长时间没有得到任何的水与食物了,只是身为军人那份服从命令的素养,在支撑着他们。
“罗伦呢?我现在要见他,今天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罗伦大人……现在不在这里。”
“不在?他该不会是自己带人跑了吧,把我们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人群中嗓门最大的那个男人,正是昨天煽风点火的那个小贵族,只见此时他正面红耳赤的与士兵争论着,甚至让眼前的士兵几次不耐烦地挥动着手中的长矛。
激烈的言辞,煽动性的话语,伴随着这个肥胖的男人嘶声力竭的争论与辱骂,周围的气氛也愈发躁动起来,鲁卡敏锐的注意到,或是愤怒,或是绝望,负面的情绪迅速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先生。”
虽然之后有着其他的打算,但鲁卡也答应了罗伦要帮他稳住营地中的情况,那么面对此时的争吵,他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应该说,哪怕没有那个承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上前。
“你?你又是哪来的……等一下,你就是那个,那个勇者?”
这个雍肿的男人似乎一眼就认出了走上前来的鲁卡,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态度似乎在一瞬间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方才与士兵争辩时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他眯起自己的眼睛,脸上露出了有些油腻的笑容,用那略显做作的声音说道:
“早就听闻您的名号,今天有幸得见。”
“你是……布拉多男爵,应该没错吧?”
在听见布拉多说出勇者这个名词的一瞬间,人群中瞬间便掀起了另一番波动,对于那些听着勇者的传说长大的人们来说,这个称号无疑便是希望的象征,而与此同时,又有一部分人认出了眼前的少年,似乎正是之前一直在城市里行侠仗义的人。
“鲁卡,鲁卡先生!”
“原来……居然是勇者大人吗?”
“勇者大人,请您救救我们吧!”
一时间,众人的眼中似乎又燃起了些许的希望,他们看向眼前这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那仿佛从无边绝望中拼命才挤出一点的期盼,瞬间便让鲁卡感到莫大的压力。
“嗯,我会保护你们从这里平安的回去的。”
没有任何迷茫,也没有任何犹豫,鲁卡这样向着眼前的民众回答道,因为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所要做的事,即使是面对如此庞大的压力,他也依然能够做到面不改色。
“但想要带你们从这里离开,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请再稍微等一会儿。”
“可是……勇者大人,我们已经快撑不住了,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所有人都会饿死渴死的!”
“……”
说话的又是那个肥胖的男爵,对于他的质问,鲁卡思索了一会儿,自从昨天的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便一直在思考着一个合理且最能够让民众安心的解释,他并非是完全不能变通的人,也清楚单纯的说出真相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因此,尽可能的露出自信的笑容,他向着眼前的民众缓缓说道:
“不用担心,因为我们此刻所在的,并非是真正的现实。”
“不是现实?难道说,我们都是在做梦吗?”
“正是如此,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现在的我们应该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梦境中,虽然会感到饥饿与干渴,但并不会因此死去。”
“原来是这样……”
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面对此时鲁卡的解释,众人也是半信半疑的接受了,至于那个尚未清楚的原因,他们也自然而然的当成了魔王军的陷阱。
“……”
但真相难听,谎言难圆,面对逐渐平息下来的人群,鲁卡也只能维持着脸上那带着自信的笑容,他并不擅长撒谎,也自然无法编织出多么精妙的谎言,但眼下,他也只能希望自己这个有些蹩脚的谎言能够成功安抚住绝望的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