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幕:圣玛丁尼(4)

作者:诠释之意 更新时间:2023/11/22 23:59:15 字数:2439

“……”

裹挟着赤红沙砾的狂风,一遍又一遍的在废墟中怒啸,仿佛只要略微呼吸,口中便会塞满沙口,鲁卡愤怒的盯着眼前有着一副孩童面孔的冷,在那稚嫩的面庞之下,却是畸形到不似人形的身躯,只要扫上一眼,便会让人背脊发凉。

“很可笑吧?这座地狱已经存在的数百年了,数百年的光阴,究竟能改变什么呢?”

“你说过,这里存在的生命皆是意识与灵魂的投影,而失去自我,也就意味着被地狱吞噬……”

“呵呵……的确如此。”

轻巧的将宽大的斗篷重新盖上,冷又变回了当初与鲁卡相遇的样子,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过的话,恐怕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到,在那惹人怜爱的面庞之下,竟会是如此恐怖的身体。

“但是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即使是改变自我……”

“说到底,早就失去了肉身的我们,在这片地狱中所显现的身形,也不过是基于过去的自我认知而创造出来的产物罢了,事实上,人本身就是不断在改变的生命。”

“你现在这副样子,真的还能称之为人吗?”

丝毫不理会鲁卡略带讥讽的话语,站在漫天的风沙之中,冷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只要想象,只要想象就好了,打从心底认为自己可以生出翅膀,相信身体不再受生命的本能所束缚……”

“但那不是真正的生命。”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这并不重要,至少现在我还活着,能够自由的掌控身体,没有化作失去理智的怪物。”

“……”

疯狂,疯狂到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平静的从冷的小嘴中缓缓吐出,不带有任何情感,纯粹的为了求生而诞生的理智,甚至超过了生命的本能,或许在他的眼中,即便是自我,也不过是可以轻易改写的工具。

脑中突兀的浮现出了古老的传说,行驶于无边大海的船只,为了继续航行而不得不不断的更换构成船体的木板,那么到了最后,不再有任何一块木板属于过去的船只,是否还是当初出海的那一条?

“按照本来的计划,我的确打算吸引你到西边的医院去,在那里,你将见到原罪的一角。”

“原罪的一角……”

“神明创造了此间地狱,自然也为所有人赋予了永恒的原罪,只要原罪还存在一日,此间的罪人就永世不得超脱。”

“所以……你就打算利用我们,把那个所谓的原罪的一角引出来,然后再一并炸掉——”

无法理解冷口中那原罪的一角究竟所谓何物,但在鲁卡看来,那大概也是类似于法阵构造之类的存在,从一开始,他们不过是冷用完即弃的消耗品和诱饵罢了。

“啊……不如再次与我合作,如何?我的确很中意你,不是作为棋子,我会将你视为与我同等的同伴。”

“痴人说梦。”

“真是遗憾。”

没有流露出任何遗憾的神情,仅仅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确认了鲁卡拒绝自己这个事实之后,冷缓缓的向后退去。

“别想逃!”

怒喝一声,迎着呼啸的狂风,鲁卡在瞬间便冲到了冷的面前,但下一刻,只见娇小的孩童轻轻跃起,宽大的斗篷在风中飘荡,张开纤弱的双臂,灰白色的皮膜也随之张开,化作随风飘荡的双翼。

仅仅只有毫厘之差,鲁卡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随着狂风迅速逃离的冷,片刻的犹豫让他彻底失去了抓住对方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冷就这样消失在赤红色的风沙中。

“……”

…………

“勇者大人,您回来了!”

“啊……”

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了营地,面对归来的鲁卡,众人都露出了分外喜悦的神情,在刚才的战斗中,鲁卡简直就是一夫当关的战神,独自一人扫清了大部分的怪物,现在,无论是在士兵的心目中,还是在民众的眼里,这个看起来矮小的少年,已经彻底成为了救世主般的存在。

“情况怎么样了?”

“大部分的魔物—怪物都已经被清剿干净了,只是那些伤员……”

“我去看看。”

一踏进营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此时那些伤势严峻的士兵,仍然还在生死线上挣扎,所有治愈的法术对他们似乎都失去了作用,从他们身上不断流出的鲜血都快形成了小小的血泊,军医们手忙脚乱的展开救治,却无论如何都见不到成效。

“鲁卡先生,鲁卡先生!哥哥他——”

迎面对上了慌忙跑来的妮娅,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本就虚弱的少女,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就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只见她身体不停颤抖着,泪水不断的从眼眶溢出。

“怎么办,已经尝试了所有方法……再这样下去,哥哥他,还有那些士兵,全部都会!”

“冷静,冷静一点,让我想想……”

【灵魂与意识的投影……自我认知……】

不断思考着有关这座地狱的一切,鲁卡缓缓的走到罗伦的身边,没有肉体的生命,普通的治疗手段根本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但在这没有死亡的地狱,受伤又代表着什么?

“划我一刀。”

“什,什么?”

并未理会一旁突然愣住的几人,突然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子,鲁卡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手臂划去,伴随着清晰无比的刺痛,一道血痕立刻出现在了他的手臂上。

“请对我用治愈的法术。”

“……是。”

完全不能理解鲁卡自残行为的意义,但一旁的士兵还是遵照了命令,喊来了一位会使用法术的军医,在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这位军医还是勉强朝着鲁卡的手臂释放了治愈的法术。

“伤口,愈合了?!”

“果然……”

出乎意料的,那道缓缓渗出血液的血痕,在法术的作用下,几乎是转眼间就恢复如初,面对周围震惊的众人,鲁卡深吸了一口气,他向来不擅长思考,但这一次,他幸运的赌对了。

“把他们叫醒,所有的伤员,让他们全部保持在清醒的状态。”

意识与灵魂的投影,本质上或许都是自我的体现,在看到冷的扭曲诡异的身躯时,鲁卡就隐约有了这样的猜想,他们在地狱中的身体的状态,或许取决于自身的认知。

不进食会感到饥饿,不睡觉会感到困倦,被攻击了会产生伤口,这些几乎算得上是常识一般的认知,深深的扎根在人们的心里,也自然而然的会投影在他们的身体上,甚至于,这些认知并非是来自于他们自己,而是刻写在生物肉体上的本能。

而在人们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时,无法感知到外界的变化,也自然无法改变身体的状态,也就是说,如果不将那些濒死的人唤醒,等待他们的结局,恐怕便只有……

“哥哥,哥哥!”

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妮娅伏在罗伦的耳边,拼命地想要唤醒对方,但单纯的呼喊似乎并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眼见罗伦没有任何的反应,妮娅紧紧的握着青年的手,焦急的又一次大声呼喊。

“哥哥!求你了……快醒醒……”

少女深切的呼喊,揣怀着无法平衡的希望与绝望,那带着嘶哑与泪水的声音,被浓烈如雨一般的情绪层层包裹,于是,在一片黑暗之中,罗伦的眼皮突兀的动了动。

“怎么了……妮……娅……我,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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