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幕:锻薪炎为剑(4)

作者:诠释之意 更新时间:2024/2/13 0:51:59 字数:2312

停下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眼前是夺目的火光,死亡的气息在这一刻无限迫近,但,停下了,本该已经彻底化为魔剑的傀儡,没有任何自我的死骨,在最后一刻停下了手中的剑。

那是对于猎物最后的愚弄吗?还是想要再多欣赏一会儿将死之人的丑态?南汐不知道,她想不明白,滚烫的鲜血迅速的从她的身体中抽离,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痕侵蚀着她的意志,身体的温度正在离少女而去,任何的抵抗都将成为徒劳。

可那柄熊熊燃烧的魔剑终究还是停下了,颤抖的悬停在少女的正上方,以扭曲姿态挥剑的死骨,在少女的眼中,竟出现了些许挣扎的意味,南汐无意识的抬头,眼中所倒映出的,却是那青年临死之前,悲哀而又绝望的面庞。

“你……是在怜悯我吗?”

在这一刻,在南汐的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她那因失血而变得青紫的嘴唇不停的颤抖着,微微抬起头来,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向眼前的死骨质问,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这就是,你对我的怜悯吗?”

“咔……咔……”

死骨的挣扎越发激烈,伴随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魔剑的剑刃中散发出了愈发庞大的恶意,仿佛在下一秒便要将那最后的回光返照给吞没。

“那种东西,那种东西!”

质问,紧接着转变为怒吼,少女的面容在这一刻无比狰狞,她那凄惨的身体迸溅出数道血花,几乎要将少女最后的力气也抽走,可她就这样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抬起了显露出森森白骨的双腿,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血泪从少女的双眼流出,划过面颊,一滴一滴打在地面上。

有数不清的人理应得到救赎,但她不配。

“我根本就——”

“不——需——要——!!!”

最终,庞大的恶意还是彻底吞没了死骨仅存的挣扎,扭曲锋利的魔剑应声挥下,正对象少女的面门,但便是在同一时刻,猛烈的光芒将死骨与魔剑一同吞没。

“轰——!”

蕴含着强烈神圣气息的光炮,几乎没有任何阻力便摧毁了死骨那脆弱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的魔剑随即掉落,但在最后一刻,一只小手紧紧的握住了那燃烧着的剑柄。

“抓……到……你……了……”

如同浩海一般磅礴的恶意,顺着令人作呕的焰火,在一瞬间爬进了少女的身体,对于魔剑来说,南汐的行为无异于自投罗网,只需要数秒钟的时间,它便可以轻易的将少女侵蚀,让其成为它的又一具好用的傀儡。

一秒,两秒……直至过去了数十秒钟的时间,拼命输出着恶意的魔剑,竟仍未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控制权,一点点,一点点的,半边身子燃烧着火焰的南汐,她的皮肤被烤焦,血肉被蒸干,可怕的腐化缓缓出现在她的身上,无穷无尽的恶意侵蚀着她的神志,可南汐缓缓抬起头,脸上是平静,平静到扭曲,平静到可怖的麻术。

“嗡——”

在握住魔剑的时候,不知怎的,南汐回忆起了几个模糊的片段,在那些记忆里,她似乎都在思考着,回应着某个同样的问题,但一次又一次,总有人替她先做出了回答。

在恍然之间,她似乎听见了那来自魔剑之中的意识,那是人类所不能理解的低语,饱含着关于生死和命运的悲泣,那是恶意,那是最为纯粹的恶意,在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的那一日,这股恶意便已然诞生,纯净的意识被超乎想象的痛苦与绝望吞没,于是,【它】便诞生了。

【它】便是苦果,是罪行的恶报,是对一切生与死的执念,【它】向着南汐低语,倾诉着【它】的绝望与恶意。

刹那间,南汐的意识动摇了,那来自于心底的回响,那绝对要遵守的约定,那对于生的执着,为了活着而活着的未来,放弃,无数次的出现在了少女的脑海之中,放弃思考,放弃抵抗,任由自身被【它】的恶意所吞没,这样,便不会再迎来对死亡感到恐惧的明天。

但,恍然之间,似乎有一道洁白的裙摆,渺小却坚定的站了出来。

那如同鸢尾花一般的女孩,铿锵有力的反驳了【它】,在迎来救赎与终结的那一刻,她轻轻的原谅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原谅【它】。

“啊……啊……”

异样的光芒在这一刻从魔剑的身上绽放而出,缓缓的,南汐举起了握住魔剑的右手,血水一点点的从手臂低落,松散的手掌骨握住了扭曲的剑柄,似乎在下一刻就要脱落,但,却已经足够了。

少女……不,曾有数不清的人站在了南汐的面前,用行动告诉了她,所谓【勇气】,正是能够做出选择的力量。

死亡的气息在这一刻无限蔓延,心脏仿佛要在下一秒便停止跳动,恐惧,害怕,无数负面的情绪在这一刻涌现,生命的本能不断尖叫,但南汐却不曾停止,沸腾的灵自身旁涌现,在握住魔剑的那一刻,南汐便做出了选择。

“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尽了身体最后力量的劈砍,闪耀着强烈光芒的魔剑,化作了一道庞大的赤色弧光,那是南汐在与施尔维德的战斗中所使用过的,以损毁武器作为代价,换取毁灭性一击的力量的法术。

“轰轰轰轰轰——!!!”

清脆的碎裂声,似乎能够听见魔剑的哀鸣,但在几乎彻底失去意识的南汐眼中,一切都被那赤色的光芒所覆盖,超越了人类所能的达到的极限的一击,轻而易举的将这拟造出来的虚伪空间斩碎,露出了外层那濒临破碎的意识世界。

“嗡——!”

“嘎吱——嘎——喀啦——”

愤怒不甘的挣扎,拼命挥洒着自己力量的魔剑,疯狂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恶意,却无力阻止自身的崩溃,以毁灭和死亡而生的意识,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最后的终结,伴随着躯体清晰的碎裂声,那扭曲的魔剑便在半空中彻底碎裂开来,化作漆黑的光芒碎片,缓缓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身体无力的朝着下方坠落,在恍然之间,南汐似乎看见,那在最后关头缓缓凝聚的死骨,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它深深的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更化作漫天的黑灰,与那破碎的魔剑一起,一同消散在了这个世界。

【啊——】

一切都随着光芒而离去,完全被纯白色的裂隙所占据的世界,迎来了历经数百年光阴的终结,南汐的身体在这一刻缓缓破碎,那是投影在这个世界死亡的征兆,可她的神情麻木,却是像在迎接终于到来的解脱,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少女在某个夜晚,那惴惴不安,却依旧坚定的笑容。

【既然这么怕死的话……就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啊……】

随后,少女的意识,便连同这个世界的一切,彻底陷入了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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