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短短的两个字，就已经是南汐对于这个女人的全部评价。
“多谢夸奖。”
“我可没有夸你的意思。”
死去神明的碎片，究竟意味着什么？
哪怕是刚刚学会识字的小孩，在这个世界也必然会拥有着对于神明最基本的敬畏之心，这样的敬畏甚至并非出于信仰，而是对于伟大存在的恐惧。
尽管神明几乎从未展示过他们的力量，但留存于这世上的伟力早已证明了它们的存在，神明不可亵渎，神明不可不敬畏，这不是规则，而是事实。
而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就这样毫不犹豫的承认了，篡取神明的力量，将其化为己用的事实，更甚至，她还想要进一步寻得其他散落的碎片，这样骇人听闻的行为，用疯子来形容都太轻。
“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可不是什么善神，就算是遗骸也一样，我身上的【恶意】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我不觉得你会听，但至少别用这副身体乱来。”
“关于这点，你大可放心，如果我控制不了的话，现在承受代价可太迟了。”
“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如噩梦一般的诅咒，甚至能够控制龙的意志……尽管不知道缘由，但那寄宿在夜神遗骸上的【恶意】，绝对是能够招致毁灭的存在，从洛蒂丝的回忆中清楚的知晓了这一点，南汐对赫斯提娅这份信誓旦旦的态度显然不太满意，然而，就在她将要继续开口的时候，却有另外一人突然推开了病房的大门。
“我听说南汐小姐你醒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莎里居翁公爵。”
“看样子你们似乎在讨论什么事，难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吗？”
沉稳的步伐，沧桑却铿锵有力的嗓音，只是面容看上去比最初相见时憔悴了不少，哪怕南汐也没有想到，她在醒来之后遇见的第二个人，是这位许久未见的莎里居翁公爵。
“公爵先生，好久不见。”
“该说好久不见么，说实话，听见你和沃尔曼住院的消息，可让我这个老头子紧张了好久。”
不苟言笑的男人，先是摘下帽子，轻轻向两人点头致意，随后便端正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自从安娜被捕入狱以后，南汐就一直想要找机会面见这位公爵一次，然而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而现在，对方却在这个时间点主动的找上门了。
“让您见笑了，我这朋友前几天刚做了点傻事，连带着和沃尔曼先生一起落得了这样子，现在是不得不安分点了。”
“我说，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
“关于沃尔曼，我在来之前已经先去看望过他了……唉，真是让人惋惜。”
“沃尔曼他……怎么了吗？”
眉头再一次皱起，尽管刚才从赫斯提娅的口中得知了沃尔曼并没有性命之危，但此刻莎里居翁公爵的态度却又让南汐感到了不安，只见对方在斟酌了片刻以后，叹息着说道。
“伤到那种地步，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涉及到经脉(神经)的损伤，哪怕能够靠法术修复，短时间内也没办法重新活动，恐怕未来几年的时光都只能在病床和轮椅上度过了。”
“……”
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在听到沃尔曼即便依靠这世界如同奇迹的法术，也要瘫痪数年的时间时，南汐的脸上也染上了一层阴霾。
对于这样一位前途大好的上校来说，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让人痛苦的，几年的瘫痪足以浪费掉这位青年最宝贵的光阴，蛮不讲理的毁掉大半的未来。
面对这样的结果，一直看好沃尔曼的莎里巨翁公爵，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片刻之后，他继续说道。
“但说来讽刺，原本我就知晓女儿的死并不简单，但却一直不愿意相信你们的说法，甚至产生过迁怒的念头……但直到看见沃尔曼我才明白，你们口中的龙血才是真相。”
“……公爵先生，您见过您女儿的遗体吗？”
“啊，身为父亲，又怎么能不去见女儿最后一面呢？但那个样子，我实在……没法接受……”
男人坚毅的身躯，竟然在这一刻微微颤抖起来，用手捂住自己的面庞，在南汐复杂的目光下，莎里居翁公爵第一次向他人展现出了身为父亲的模样，但很快，他的面色便恢复如常。
“那种亵渎的东西，不仅仅是对我女儿的侮辱，更是对整个莎里巨翁世代忠诚的侮辱……身为莎里巨翁的家主，我不会善罢甘休，您能够理解吗？”
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莎里居翁公爵的意图显然已经很明确了，迅速的对视一眼，只见赫斯提娅的脸上瞬间便露出了共情的悲愤之色。
“公爵大人，您的愤怒我们自然理解，但您并不需要损耗您对这个国家的忠诚，相信我们，我们会让迫害您女儿的凶手付出代价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段时间二位有需要尽管提就是，莎里居翁家会倾尽全力支持。”
“感谢您的厚爱。”
说罢，在继续寒暄了一番之后，莎里居翁公爵很快便离开了病房，而等到对方的脚步走远以后，南汐和赫斯提娅默契的对视一眼，脸上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一丝笑容。
“看来最后的条件也已经凑齐了。”
“啊，我也差不多该厌烦了。”
想要在五天之后的审判中证明安娜贝尔的清白，所需要的绝不仅仅只是决定性的证据那么简单，倘若整个法庭都是对方的人，那再多的争辩也没有意义，而现在，莎里居翁公爵的表态将会成为撕开那一道口子的关键。
“接下来，我会想办法在帝都造势，在舆论上创造出有利的环境，而我亲爱的南汐小姐，这两天你最好乖乖在床上躺着，我猜你也不想自己躺着进审判庭吧？”
“希望你不会搞其他的小动作……”
仅仅醒来了不到一个时辰，强烈的睡意便再一次的笼罩了南汐，任由自己被疲惫感所包裹，少女缓缓的呼了口气，在闭上眼前，她最后平静的看向了赫斯提娅。
“如果说，我劝你放弃那些碎片的话，你会听吗？”
“这个嘛，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会吧。”
“那你放弃吧，我是认真的……”
在半睡半醒的幻梦之中，那浑身被锁链所禁锢的女孩仿佛仍在眼前。
那是足以令灵魂战栗的，铭刻于灵魂之中的仇恨，她无声的诉说，龙的誓言必将履行，绝无回转。
【回去吧，只要在这里死掉就好】
也正是在那一刻，南汐意识到了，那燃烧了足足五百年的【恶意】从未熄灭，漫长的光阴足以承载一切，甚至连神明的恶意也不例外，它在无声的封印中，化为了龙燃烧的底料。
“……说的也是呢。”
与此同时，在南汐合眼的那一刻，赫斯提娅的目光也再一次变得幽邃起来。
“这个注定要毁灭的国度，究竟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南汐，再一次给我不一样的答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