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另一边,前去寻找鸢尾花商会的接头人员的南汐,却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实在想不到,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会啊。”
“……公爵。”
身形高大的男人,此时正坐在专门准备的审讯室内,透过房间的窗户,南汐看见了那分外憔悴的脸庞。
同样是由于警备局仍在修缮的缘故,在不久前的那场审判中,被指控涉嫌谋反的公爵,此时也同样在这间临时收押所中,但无论是待遇还是监守的态度,都与隔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的学生上演了一场精彩的反转啊,即便面对生死的压力,也依旧能做到面不改色,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抱歉,我并不知道她会做出这个决定。”
哪怕是向来处变不惊的南汐,此时也有些不敢面对这位重情重义的公爵,明明在不久之前,她才请求让对方在审判中帮助安娜贝尔一把,但没想到,这反而成为了刺向莎里居翁公爵的利剑。
“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位高洁而又正直的人,只怪我自己一时怒火攻心,因为女儿的死而失去了方寸。”
即便身处这般窘境,莎里居翁公爵人就没有失去那份气场与体面,他的目光平静,若非是那相较于几个月前苍老了许多的面容,恐怕谁也看不出他将要沦为阶下囚。
“这是一步狠棋,那位暴君的傲慢让安娜贝尔殿下做到了绝境逢生,但这根本称不上胜利,生与死,不过在那位暴君的一念之间。”
“您……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吗?”
“我?没有这个必要,在这个帝都,他们暂时还奈何不了我,莎里居翁家数百年来的底蕴可不是空有名头,只是最近,我恐怕得休息几天了。”
“……”
短暂的陷入了沉默之中,面对南汐脸上的犹豫之色,莎里居翁公爵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只见他长叹一声,平静的说道:
“放心吧,要说对安娜贝尔殿下完全没有愤怒,那是不可能的,这是我活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看开了不少,比起我,你这位老师恐怕还更需要操心一些。”
“我么……”
“愤怒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当人的内心完全被这种情绪吞没,内心就会变异成另一种事物,就连我也没法避免。”
“而在大多数时候,可怕的往往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发泄;最为极端的怨仇与憎恶,便是将所有的扭曲都埋藏在冷静的外壳下,像这样的例子,我见的实在是太多了。”
听着莎里居翁公爵这番仿佛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南汐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仍然蹲在门口的监守,她缓缓点了点头。
“我会注意的。”
“算是我的忠告吧,无论何时,都不要失去你的冷静与高贵。”
…………
“快看!是安娜贝尔殿下,她出来了!”
热闹非凡的临时收押所,好事的人们,打探情报的家伙纷纷聚集一处,等候多时的他们,在看见临时收押所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刻,纷纷踮起脚尖,伸着脖子看去。
然而,从大门中走出的却并非是安娜贝尔,而是一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马车。
“还真是大阵仗。”
乘坐在马车中的,自然便是南汐和安娜贝尔二人,经由鸢尾花商会打点关系,临时收押所内早已备好了接走她们的马车,只是相比于原计划,此时的车厢内多了一位昏迷不醒的少女。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那些流民,我打算让几位我在帝都的朋友帮忙收留一下,不过这个,我想暂时带在身边。”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嗯……我想想,应该,算作威胁吧。”
突然话锋一转的话语,让正在观察马车外的南汐不由得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听见身旁的少女嘿嘿一笑,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毕竟那些流民并不信任我,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接受帮助,总得有个理由,况且,我觉得我和她其实挺有缘的。”
“有缘……可能吧。”
从一开始帮助帝都的混混演戏,差点把人拐走。再到后面尾随身后,一路捣毁了他们在帝都生存的据点。回想起这个名叫梅帕的女孩和安娜贝尔的缘分,南汐的嘴角莫名抽了抽。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想想,总觉得当初被关进监狱的时候,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了……也不知道我房间有没有人打扫过……”
“还有,之后该如何发展,也得好好盘算一下呢。”
似乎早已定下了那些流民的去向,安娜贝尔用可爱的姿势掰着指头,有些苦恼的思考着未来的事物,对她而言,这七天的时光恍若隔世,有无数的东西发生了改变。
但突然间,只见南汐扭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少女,随后,冷不丁的说道。
“安娜。”
“怎么了,老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
一时无言。
在短暂的对视中,刚才还相当愉快的气氛仿佛被瞬间冻结了一般,师生二人就这样凝视着彼此,直到安娜贝尔展露笑颜,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怎么会呢,老师,我只是好不容易才成功一回,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是在监狱里发生了什么吗?”
平静而又敏锐的话语,但却毫无疑问夹杂着不带任何虚伪的关心,有那么一个瞬间,南汐仿佛看见了安娜贝尔的脸上有某种难以言说的神情一闪而过。
那是仿佛要破笼而出的,难以抑制的情感,如同将要决堤的水坝一般,但最终,那份色彩还是消融于无形,安娜贝尔垂下眼眸,一如最开始的那样。
“没什么……只是在监狱里,我听见老师你为了我不惜硬闯警备局,还受了重伤……”
“我……以前太没用了,总是依靠着老师,但我不能再这样麻烦您了,老师已经帮了我太多,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要再成长一些。”
“不管是请求赫斯提娅小姐教导我,还是决定要依靠自己在审判中活下来,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安娜贝尔那带着不安与坚定的话语,似乎透露着少女那非比寻常的决心,但不知为何,唯有那双眼眸依旧低垂。
“所以,所以……老师……”
“请相信我……好吗?”
“安娜……”
或者是被安娜贝尔的话语所打动,南汐最终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有再选择继续追问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透露的秘密,在很多时候,太过刨根问底往往不是好事。
“我相信你。”
而此时此刻,南汐这边也同样有了新的目标。
在那个如末日一般的世界,洛蒂丝所讲述的故事让她始终无比在意,不论是其中有关魔王与勇者的事情,还是潜藏在这个国家包含着血泪的秘密,都在预昭着令人不安的未来。
【夜神……还有恶意……】
在冥冥之中,一切似乎都渐渐串联起来,仿佛有着无形的大手,在推动事态发展。
但这一次,南汐不打算坐以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