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的开端,太阳曾被邪龙所占据。
太阳被染成漆黑,诅咒遍布大地,黎民饥而相食,权贵倚兵相侵。
而后,有异邦的勇士将邪龙封印,令璀璨的白日升起,自此万邦林立,生生不息。
百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时间将历史掩埋,故事湮灭于记忆,恶龙与勇士终被人们所遗忘,唯有高悬的太阳轮转如故。
不死的邪龙窥视着愚昧的众生,任凭奢靡与傲慢将封印腐蚀,它的恶意比死亡更加深邃,它的愤怒比熔岩更加灼热。
它让诸侯争权夺利,百姓朝不保夕,王宫被诅咒的鲜血浸染,都城被复仇的烈火吞没,直至命运的尽头,那漆黑的鳞爪再度攀上高天的一角,众生才想起,那曾被抛弃的劝诫。
于是,传说的末尾,太阳被邪龙所占据,它向高天宣告自己的名,以此为世人铭记,其名为——
【撒旦】
………
“醒了?”
“你是……”
挣扎着从某种模糊的黑暗中醒来,南汐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并非是伊格尼斯的境界,而是王宫的祭祀台。
“会长让我在这里等您醒来,并托我向您带话。”
“……事到如今,我和那女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纷至沓来,南汐记得眼前的女人,她是赫斯提娅身边的亲信,鸢尾花商会的经营也大多由她负责。
但南汐已经不想思考太多问题了,那女人现在身处何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醒来,又有什么话要托人给她带到,这些似乎都不太重要了,回想起伊格尼斯之前的话语,南汐甚至懒得质问眼前这位叫乌拉娜的女性。
但乌拉娜却丝毫不在意南汐态度,只是语气平缓的将赫斯提娅要求她转述的话语说出:
“会长说,她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向您解释,您接下来只需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好……”
“……是啊,她是这样说的啊。”
短暂的沉默,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在此刻南汐的心中,这句话就像是落入柴薪中的火苗般,彻底的点燃了她的怒火。
“没有必要向我解释,我自己认为对的事?开什么玩笑……她到底把我,把那些死去的人当什么!”
“如果我说我现在觉得唯一对的事情,就是把那女人送进地狱!我——”
“——会长她还说,她会相信您。”
“……”
意义不明。
南汐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觉得莫名其妙过,哪怕在被安娜贝尔背叛的那会,她所感受到的也是单纯的疲惫与失落,而现在,难以言喻的恼怒混杂在思考中,让她恨不得怒骂几句。
“○的,我还不如朝那几个混账随便丢几发高位法术,然后一走了之算了……”
“仔细想想,这样反倒是最轻松的。”
但很快,伴随着某种未知的波动自天空传来,南汐下意识的抬头,却看见了那足以称得上令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黑色的,如同胚胎般的太阳高悬于天,令人不安的鼓动着,畸形的纯黑鳞爪自胎中探出,伴随着流淌的黑炎落下。
昔日太阳的城邦,此刻却被层层黑云所笼罩,无数带有恶意气息的灵蔓延,将饱含绝望的压抑散播至帝都的每一个角落。
倘若这世上真有所谓的世界末日,想来也差不多是这番景象。
“那种鬼东西,就是那女人想见到的结果吗?要我说,还不如把自己变成魔物算了。”
毫无疑问,那即将自胚胎中诞生的怪物,正是自恶意中被创造的邪龙,帝都内众生所产生的绝望与痛苦,都在源源不断的成为它的养料,滋养其新生的脚步。
那是不应被允许的胎儿,只要稍微注视,便会被庞大的绝望与恶意压到喘不过气来,对于南汐而言,这是连地狱的恶神都未曾给予过的压力。
“的确如此,恕我直言,会长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能容许那样的怪物诞生,不管去死多少遍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等等,我记得你应该是她的部下。”
“您说的没错,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完成我的任务,至于那些话……我认为我有私下发表意见的权利。”
差点因为乌拉那惊人的话语哽住,南汐遥望着那高悬于天上的胚胎,以及如末日般的天空,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放任那样的怪物诞生,恐怕整个帝都,不……整个国家都会陷入难以想象的灾难中吧,无数的土地将会化作燃烧的荒原与废墟,难以计数的百姓会因此而死亡。
但南汐已经无法阻止了,从那破损的胚胎中探出的片鳞半爪,正是其将要诞生的证明,不出一个时辰,甚至是十几分钟内,这只同时拥有着燃烧与恶意的怪物便会君临这片土地,带来平等的毁灭。
而在那象征着绝望的邪龙面前,所有的抵抗都将是徒劳。
“但是,我认为会长想要向您转述的那些话语并不是谎言。”
“你就这么信任那个女人吗?”
“不,尽管会长的判断有时甚至精确的让人觉得有点恶心,但与那无关,对于会长而言,那些话语大概是发自真心的。”
“那又……算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我想,南汐您在会长的心中毫无疑问是特别的存在。”
脑海中赫斯提娅的身影一闪而过,南汐有些迷茫的喃喃自语,她从未将那个死而复生的存在与自己在伊辛维亚所遇到的女孩画上等号,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这样的问题上愈发痛苦。
缓缓的摊开掌心,映入眼帘的是仍旧在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对戒,曾经拥有这对戒指的二人将名字铭刻其上,印证着不为世人所铭记的故事。
南汐当然没有忘记,那名为洛蒂丝的灵魂,在临终之前曾向她发出的祈求……那些祈求救赎的人们,那些奋起反抗的人们,还有那个倔强的公主,他们的面容依次在南汐的眼前闪过,化作这帝都芸芸众生曾存在过的证明。
他们的命运,如今正要以无可逆转的绝望作为结尾,一如这贯穿了五百年的史诗,将要用悲剧作为最后的封笔。
“我不是什么英雄,也成为不了什么英雄……”
但南汐却仍然站了起来,仿佛冥冥中有某股力量在背后推动一般。
而一旁的乌拉娜,也在不知何时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装备——一把崭新的巨剑,以及无数珍贵的药剂。
“别摆出一副要送行的架势,你也得跟过来,顺带把你们商会能调用的所有人手都召集起来。”
“放心吧,会长说过,当她不在的时候,您拥有商会的最高指挥权。”
“……这句话是多余的。”
拿起崭新的巨剑,南汐抚摸着这由最精良的工艺与材料所锻造出的武器,随后纵身一跃,朝着那俨然已经化作风暴中心的高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