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白方和林霖漫步在街道上，林霖行动的步伐，僵硬又不协调。
“要不还是算了，回去吧。”
“是你说睡不着觉想出来的。”
“这，我有什么办法啊。”
林霖从腰间口袋拿出一个药瓶。
“辟谷丹，一颗能顶一个月的吃喝和睡眠，唉，咱们修士，平常都是怎么休息的？”
“我就认得你一个，你可别问我。”
走上一间短桥，林霖倚着栏杆，笑着叹气。
“今天是周中，夜市也没开，你这两颗灵石，花的可太亏了。”
白方歪头。
“如果是给朋友花的话，就不亏了。”
林霖忍不住冷笑。
“朋友？我可骗了你一整天。”
“有吗？”
“白天的培元丹，是青国给练气期新人的供奉，能增进灵气，一年只能领一次，一粒培元丹的价值现在已经有七十灵石了，你就这么傻……”
“这些，排队的时候，我都听其他人说了，”白方打断林霖的话，语气平淡，丝毫没有被骗的感觉，“可是，我不想增进灵气，也不想玩那些灵石。”
“那，我拉着你干了一天的工作……”
“那个还好吧，只要是耗时间的事情，我都喜欢做，之前，我还种了一年的稻子呢。”
林霖听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一个修士，种稻子？”
“不过，”白方想起什么，打开挎包，把小葵拿出来，“因为你，我今天没能帮小葵找家，你得向小葵道歉。”
林霖看着白方一件认真的表情，困惑不已，继而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什么跟什么啊。”
……
夜月高挂，白方将自己旅途的目的告诉了林霖。
林霖安静地把事情听完，看着桥下的河水，叹气。
“旅行啊，真让人羡慕。”
白方有些惊讶。
小葵的事情，他很早就和白村的人说过，可他们从来不信，还要赏白方几个皮鞭。而这次和林霖说，林霖居然没有半点质疑。
只能说，仙人的接受能力就是强。
白方看着林霖。
“如果你想的话，这座桥就可以是起点。”
林霖当即摇头
“我么，我不行，离了林家，我家就活不下去了。”
林霖转头，遥望街道，低矮的小屋商店已经尽数熄灯，只有高档的酒楼、青楼、茶楼，灯火通明、夜夜笙歌。
“我记得你第一次进客房的时候，很惊讶。”
“是啊，那么豪华。”
“豪华就对了，因为，修士就是贵族、修士就是地主。实力的差距，注定了凡人，哪怕是皇族，也要尽一切可能满足修士的要求，给修士，当牛做马，受苦者无力而愚昧，享乐者贪婪而不自省，三个国家，三十个国家，又有什么区别。”
“那，林霖，你是享乐者，还是受苦者？”
“我是国家中的享乐者，没有全国的百姓当牛做马，我的父母活不到现在，但我同时，也是修士中的受苦者，为了养活父母，我必须坚持做外围弟子，让自己的实力更进一步，未来成了正式弟子，我就能使唤别人，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林霖说着，忍不住挠了挠右臂。
白方歪歪头。
“说实话，我听不太懂，但感觉，你知道的好多。”
“是啊，知道太多了，多到，我自己都……”
林霖一脸困惑，看到白方，突然凑过来，伸手开始扯白方的脸蛋。
“还不都是因为你。”
“唔唔，放手啊——”
白方止住话，因为林霖确实放手了。
他抱住了白方。
被抱着的感觉，白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在白村的时候，别人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
白方喜欢这种感觉，心想：今天这一天，值了。
听起来，这很荒谬，一个拥抱就能抵一天的工作，让商人老板看到，怕是会抢着找白方干活。
“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谢谢。”
林霖突然说话，白方沉浸在被拥抱的氛围中，差点没反应过来。
“啊，凑齐贡纳的时候，你说过一次。”
“那不算——白方，谢谢你。”
“嗯。”
林霖松开拥抱的双臂，白方怅然若失。
“两个时辰，还剩多久？”
……
二人回到白方的客房，林霖伸个懒腰。
“心情好多了。”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林霖伸出食指，左右摆动，表示否定。
“交流也能缓解情绪的，我可是第一次和别人说了这么多话——所以，明天，你就要出发了？”
白方点头。
准备已经就绪，他早就可以出发了。
“嗯，已经耽误一天了，小葵还等着回家呢。”
林霖看着白方。
“澄澈的心性、瞬移的能力、独身一人的情况，你是最适合旅行的人了，再见的话，我一定要听听你旅行的故事，啊，对了。”
林霖想起什么，拍手，起身，递给白方一个半尺大的玉简。
“这个给你。”
白方入手，只觉玉简温润，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灵气也飘体而出，进到玉简中。
“这是……”
“通讯玉简，可以记录不同人的灵气波动。”
林霖说着，又拿出一个通讯玉简，和白方手上的一碰，两道灵气从两个玉简上飘出，环绕，回到各自玉简中。
“这样，你就可以用手上的通讯玉简把消息发到我的通讯玉简上了。”
“多，多远距离都可以么？”
白方大为好奇，拿着通讯玉简来回把玩。
“有灵气的地方就可以。”
“通讯玉简，名字一点都不像仙人的东西。”
“这个嘛，以前是叫‘玉函’的，可这个名字在宋国，遭到了全面封杀，还是万仙协会下场协调，才最终把名字定为通讯玉简。你不说我都忘了，真好奇，‘yu han’这两个字，在宋国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方笑着，小心翼翼收起通讯玉简。
“这下不亏了。”
“确实不亏，这东西值五块灵石呢。”
“不是这个意思。”
白方看着林霖。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啊。”
林霖一愣，尴尬地挠挠头。
“是啊。”
“那我先回去了，”林霖准备离去，又想起什么，“对了，那个瞬移的工夫，记得不要在人前施展。”
“我会提醒小葵的——啊，林霖？”
林霖转身看白方，带着一丝玩笑。
“又怎么了？两个时辰都超时了哈。”
白方指着林霖的手。
“你的通讯玉简，亮了。”
林霖低头，急忙拿起手上的通讯玉简。
点开，一串串文字浮现在屏幕上。
林霖的脸色从放松到严肃，再到绝望。
“这，这是。”
林霖瘫坐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眼睛布满血丝，瞳孔放大，手也不断地在挠右臂，整个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下个月的灵石贡纳，涨到，五百了。”
林霖的头磕到地上。
“不行啊，怎么凑都凑不够……”
“可是，凑不够的话，林家的刑罚，爹娘的身体。”
“不行，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有什么办法。”
白方凑过来，想要扶起林霖。
“林霖，你先冷静一下。”
林霖起身，推开白方。
“还不是因为你，我今天要是去赚灵石了！”
林霖看着白方，以及白方身后，镜中倒映的，疯狂的自己，一愣。
片刻后，林霖面色痛苦，低头。
“对不起，我，我先走了。”
林霖头也不回离开客房。
哐啷！！
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怎么的，这次关门的声音，格外地响。
“怎么这样。”
白方平静的面色，难得有了一些愁容。
刚才的林霖，侃侃而谈、亲和、友善。
白方相信，这才是真实的林霖。
然而，在这个巨大的机器中，这样的林霖是不需要的。
机器的齿轮，就应该不停工作，不能出错。
但白方知道。
林霖是人啊。
白方不知道，林霖是怎么捱过这么多日子的，但白方知道，这样不行。
白方起身。
他打算去林霖的客房。
虽然不知道他能帮些什么，但总要去做。
林霖的客房没关，虚掩着房门，白方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前，打算从门缝中看看情况。
眼前的一切，唤醒了白方过去的记忆。
“那是，刀。”
“右臂是这样，可是，为什么，这样做不疼么？”
……
“老板娘，这里有刀么？”
客房老板娘看着白方。
“小朋友，要刀做什么啊。”
“有个东西，想试一试，还有，我十六了，虽然长得不高，但我不是小朋友！”
老板娘微笑。
“好好好！”
老板娘转身，拿出一把菜刀。
“拿去用吧，不要你钱了，记得注意安全。”
……
天色蒙蒙亮。
菜刀沾着血渍，躺在桌子上。
白方推门进来。
“林霖走了。”
白方叹气，坐到自己客房的床上。
早知这样，他就不试了。
白方理解，五百颗灵石的重担在身上，林霖哪有闲心待在客房里。
走之前，至少也得通知他一声吧！
总而言之，新朋友突然忙了起来……
想到这里，白方摇了摇头。
之前林霖还记恨他来着。
只希望几个月后，林霖还能认自己这个朋友。
现在，能和白方交流的，又只剩下的小狐和小葵了。
白方打开挎包，发现小狐又睡着了。
白方把小葵放到桌子上，又拿出通讯玉简。
“小葵，我该不该给他发个消息？”
小葵没有任何动作。
“发了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白方自言自语。
白方害怕未知的变化。
尤其是，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失去给过他拥抱的林霖。
“不发的话，至少我们还是之前的朋友的关系。”
白方点头，收起了通讯玉简。
用这种不负责任的，作弊的方法，白方将他和林霖的关系凝固在了昨天。
白方抬头，见小葵抬起叶子，指向外面。
白方看着窗外，起身，怔怔地说。
“是啊，我是小葵的导游。”
“该走了。”
……
“老板娘，这个菜刀，我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