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安全通道往下走。
几乎路过每一层,
都能听到痛苦的哀嚎、难听到极点的脏话、锅碗瓢盆的碰撞……种种嘈杂声,即便隔着厚重的安全门都掩盖不住。
这场骚动似乎才刚刚开始,正在向着不可收拾的地步,愈演愈烈…
何祭礼为了防止小家伙挑其中难听的学,又效仿之前,把他埋进自己的羽绒服当中,挡住外界的种种讯号。
沁人心脾的特殊体香扑入鼻尖,感受着怀中来之不易的温暖。
她眉心都舒展了几分。
内心暗暗发誓…哪怕是邪神本人来,都让祂知道“良友冰室”四个字怎么写!
很快,
何祭礼便走出大楼,充盈呼吸到外界的新鲜空气,让她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天色已晚,
只有原先大楼各层灯光还影影绰绰。
遥遥望去,
有的房间俨然已经黑掉,而有的还和原先无甚区别,还有的玻璃上糊着恶心的红浆。
就像是一只被困住的繁锦巨兽,内部忽然出现无数寄生虫,在它体内爬来爬去,大厦摇摇欲坠。
她大概也猜到,从那个男人开始,这里也被第四诫的“病毒”所感染。
只不过其中原理,好像经次能窥见一些……
“下来走一会儿吧…”
何祭礼想了想,将小家伙放回地上。
出来再抱着开车不太方便。
霁和脸颊粉扑扑的,宛如春日的桃花,煞是可爱。忽而遭冷风一吹,浑身打了个激灵。
“哈qiu!”
晶莹的鼻涕飞出一截。
坏了!忘了弟弟不是术士……
何祭礼心中一个咯噔,小家伙的身体素质远远不如她,连忙从棉服各个口袋摸来摸去,半天也找到纸巾。
“你等等,姐姐用手帮你擦……”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不了随便找个树一抹,大女人也不在乎。
可话还没说完,
就发现,
霁和已经用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卫生纸,自个儿擦干净了。还踏着“哒哒哒”的小碎步,找了个就近的垃圾桶丢掉。
站在两米远的距离冲着她傻笑。
笑着笑着……
又流出两串晶莹的鼻涕。
“噗…”
何祭礼只觉得又好哭又好笑,明眸稍弯,眼眶里中却又闪着泪光,掩嘴不语。
霁走近了才发现。
“姐姐,怎么哭了?”
“没…我这是高兴,高兴…你也可以照顾好自己啦。”
“………”
好复杂…姐姐的内心。
霁和第一次觉得看不懂何祭礼,人类都是这么难懂吗?
就在这时,
“咔嚓!”
一道清脆的玻璃碎声响起。
从头顶方向传来,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了!
何祭礼下意识将身体护住霁和,抬头望去,大概五层大厅的位置,大量玻璃碎渣炸开,洋洋洒洒落下。
与此同时,
第一个人出现,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从窗边纵身跃下,手中还牵着一个另一个人。
就如幼稚园中手拉手的小游戏。
一个,两个,三个…………
从第一个跌落的人开始,连带着一连串的人都跌落。
上一个人还剩下半边脸,下一个紧接着砸在她的身体上,挤碎另半边脸,黄白色污秽溅射得到处都是。
依稀能看见鲜红的肠子还在地上抽搐。
咚!
咚!
咚!
直到最后一个人落下,
何祭礼的眼前俨然已经推成一座血肉残渣山。
她怔怔地望着滚到脚下的眼珠子。
后面还连着长长的内直肌。
她忽然感觉到一股翻江倒海的反胃,肚子里的酸水忍不住地往外冒,消弭生命的刺鼻臭味到处弥漫。
此刻,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这种画面简直比地狱还要可怕,这里真的是人间吗?
何祭礼不停呕吐,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在此之前,
她见到最恶心的画面,只是一大堆被开肠破肚刨个半干不净,浑身粘腻的牛蛙尸体,堆在放置尸体垃圾桶里。
尽管只是小动物,却也清楚的闻到了那股来自脏器的臭味,直到晚上也飘不散。
现在这股刺鼻,散发着恶臭的气味…
就好像变成实体化的地沟油,径直流进她的鼻尖。
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姐姐,你没事儿吧?”
何祭礼强撑着眩晕的脑袋,勉强站起身,“走,快走……”
“哦,好。”
霁和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连忙扶着她,朝街道走去,远离这片泥泞之地。
连车也顾不上取,
两人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直到数百米远的街角。
那股气味彻底消散。
何祭礼才双腿一软,浑身脱力,靠着墙边蹲下接着呕吐起来。
霁和则是细心递着纸巾。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从泰丰楼的包间里顺了多少。
过了十分钟后,
何祭礼面目依旧苍白,但多少已经带了点血色,她擦了把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心有余悸说道:“还好我们离得远。”
“嗯呐。”霁和乖巧的应和。
“又逃过一劫。”
何祭礼松了口气,照例摸了摸霁和的松软的头发。
可想了想又觉得奇怪。
不对…
那样的一幕,就连她这样的成人都接受不了,霁和居然一点事儿没有?
何祭礼苦涩地笑着,
感叹霁和太像人,让她都有些忘记小家伙的本质。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
霁和脑袋侧着靠在姐姐怀里,两人坐在地上,静静的待了一会儿。
何祭礼斟酌片刻,忽然开口道:
“霁和,你是人类。”
小家伙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听出一丝不对劲,“是…是啊。”
“人类见到同类的尸体,会恶心,反胃。”
沈渡桥静静地说着,就好像在诉说一件非常的普通的常识。
“啊?”霁和半张着嘴,有点难以置信。
这是新知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所以……我已经暴露了?
不要…被抛弃………
他心落了半拍,急忙起身。
眼皮一翻,把自己躬成虾米,面向地面,大张着嘴:
“啊……哦……”
“好恶心啊……”
“姐姐,我好难受………”
演的过程中,眼睛还老是瞄向何祭礼,想看看姐姐是什么反应。
何祭礼则是直言不讳道:“太假了。”
“诶……啊?”
真当他难过沮丧的时候,
何祭礼又开始手把手教他,该如何反应,怎样呕吐,才像是真的觉得恶心。
足足折腾半天,
又让小家伙再次表演了一遍。
最后才点了点头,认可道:“这样才差不多。”
霁和虽然心神俱累,但最终过关的兴奋还是让他高兴不已,欢呼道:
“姐姐,你信啦?”
“我信了。”何祭礼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