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平层呈一面倒的形势。
总部的人群聚在一起，占领了办公大厅的半壁江山，征讨的声浪一层比一层高，甚至出现了一些难听的污言秽语。
王令脸色阴晴不定，手指攥得发白，面向曾经的部下，一退再退。
可就是不肯说一句“行”。
看到她这种宁死也不愿意妥协的模样。
程子不禁思考，究竟有多么艰难的理由，才会让一个人宁愿站在世界的对立处？
她面露疑惑，实在难以理解。
就在众人目光聚焦于王令时，
另一处，
位于金色牢笼中的男人，忽然停止了哭泣，默默站起身。
他身材矮小，还有点驼背，头发乱糟糟的，似乎有段时间没洗了，上面还蒙着层油光。男人整张脸被头发遮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张干裂的嘴唇在外面，显得邋遢又阴沉。
“咯咯咯……”
男人咧起嘴角，莫名地笑了起来。几乎和不久前，刚发完癫的肌肉女如出一撤。
他在笑什么？程子皱眉，推了推镜片，恐惧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
同一时间，人群中传来嘈杂的议论声。
她侧耳倾听。
大概是说，男人很早之前就患有抑郁症，偶尔也会看见他一个人在屋子里，用小刀划伤手臂，甚至数次割腕自杀……之类的。
平常独居独行，别说交流，他人唯恐避之不及，更是对此人的过去，不知半点零星。
“豪姐”倒是略知一二，可惜尸体已经凉透了。
程子屏息，默不作声地朝王令靠近两步。
就在此时。
阴翳男人右手搭在左小臂处，手指暗暗发力，在肌肉上按下五个凹槽，接着用力一拽。
“刺啦——”
整根右臂连根而断！
接口处露出锯齿状的森森白骨，断臂肌肉还在生理性抽抽，血液喷溅出十米开外。
“嘀嗒，嘀嗒………”
这是血液滴落在地的声音。
人们捂着嘴，傻在原地，尖叫声再次响彻整栋大楼。
程子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的想呕。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生理的不适，强撑着站在原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连她都退缩了，那安城由谁来拯救？
不过，她刚刚还注意到一个细节，溅射得猩红液体，居然飞过了屏障。
程子大口喘着粗气，目光死死地盯住，狞笑的男人。
忽然间，
她看到了一个抬手的动作。
程子瞪大眼睛，思绪飞转……那个小泡面头为了束缚效果更强，针对个人，写下了很多具体的前缀限制。
所以，断臂与血液同理，屏障拦不住！
“快闪开！”程子失声呐喊，可还是迟了一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男人用力抛出断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啪嗒——”
正好打中来不及躲闪的泡面头男生。
他眉心处，肉眼可见的凹进去一大块。
刚还非常鲜活，畏畏缩缩的小男生。此刻眼耳口鼻，五窍流血，像是没了骨头一般，软趴趴倒在地上，成了又一具冰冷的尸体。
看到如此惨状
程子两眼发黑，头脑发昏，脑仁在震颤，双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脚。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泡面头小男生是因她而死的！
对方身怀神秘系天赋，未来的成就，应该远高于她！
可在她错误的指挥下，亲手毁灭了一个天才少年的未来！
“程子，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一阵又一阵的魔音。
循环往复，止不住地往她脑子里窜。
程子眼珠血丝密布，狰狞无比，用十指扣住自己的脸，反复质问自己。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
金色屏障化作点点碎屑，消弭在空中。
同时，三人解开束缚，如脱困的恶鬼，不约而同地扑向人群。
她们歇斯底里地笑着。
只要触碰到对方，就是胜利。
她们自己被感染，害怕有一天也会像豪姐那样忽然变得癫狂，死于众人的审判。
只要能拉着清白者一起下地狱，共同沉沦。
那你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此时的总部二楼大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五花八门的术法乱飞，桌椅板凳碎成一片，雪白墙壁上到处都是焦黑。
刚才那对冲着刀疤脖叫嚣的男女，其中女人被抓住，打了个半死。
又神志不清地朝着男人走去。
“别…不要…过来。”男人边哭边退。
眼看女友不听，挂着满脸痴笑，一瘸一拐地继续靠近他。
男人心一横，抿着嘴。
随手抓了根办公椅下面支撑升降的空心铁棍。
发动术法。
铁棍迅速升温，呲啦作响，周围空气都被高温扭曲，浮现道道波纹。
径直向前一捅。
“好烫好烫好烫………”
女人惨叫，本就红肿的半边脸，连带着眼珠被烧的焦黑，皮肉翻卷。
空气中散发着阵阵焦糊味。
哀嚎与血泪交织。
放出来的三人，不顾伤势，以命换命，新触碰到的人，又有一部分会变成帮凶。
犹如一场席卷的瘟疫，顷刻之间，感染了整片大楼。
总部沦陷！
……
大楼底部！
王令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肩上还扛着程子，回首望向那栋金碧辉煌的大楼，每层都能隔着玻璃，看到隐约的火光。
曾经荣盛一时，誉为安城术士界的最高圣地，如今却轻易地陷入崩溃边缘。
她心中百感交集，却又落寞不已。
王令不知道，这一役过去后，她还能不能回到那个位置，毕竟总部出事，她起码占了一大部分责任。
此时说什么也晚了，她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辞别众人。
其中有少部分跑的快的总部成员。
“你们回去等通知吧。”
至于老城区分部的人，大多离主要战场较远，加上那人丢断臂的时候，也是瞅准总部人堆砸，出来后又就近原则感染。
所以她们这一批人，见势不妙就跟着王令一起跑了，基本上没什么损失。
陈乐神色担忧，凑上前问道：
“队长没事吧？”
“我死了她都不会死。”王令擦了根烟，叼在嘴里，回道。
她这回是对程子心服口服了。
在此之前，
王令一直认为“术”的强弱，大于“人”的能力，这也是总部职位的筛选方式。
所以多少有些瞧不起分部的人…能在那种地方当队长，估计也是混吃等死。
直到看见程子，她才愿意承认，对方比她更适合担任队长一职，人总有些闪光点，是可以超越「超能力」的。
王令言语中的诚恳，分部的人都听得出来。
但陈乐是新人，还是依旧有些不舍，总觉得抛下队长，自己回去不太好。
可混迹在治特的老油条们，早都清楚，他们只不过是真纪小姐，程队和池队的累赘罢了，再跟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诸如，拳头变大变小，舌头变长变短，有一口铁齿铜牙，以及百分百空手接白刃…………
这种能力对付普通恶棍流氓还差不多。
稍微遇上一个诡异，就纯纯是给人加餐的货。
“小乐，走了走了。”
“相信程队和令姐吧，人家和我们不是一个层级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当我们战略性撤退，等到「老神仙」大战「第四诫」的最终决战时，我们老城区再重拳出击！”
说着说着，几人将陈乐拖回车里。
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