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们聚在一起，咳咳，当然…是为了统一净化。”甲景答道。
声音嘶哑又干瘪。
甲景就是三人期待已久的「老神仙」。
她头发花白，稀稀疏疏地像是营良不良的杂草。眼窝凹陷，颧骨却凸出来，整个人瘦到只剩一层贴着骨头的皮。
宛如一个活生生的骷髅，眼中漂浮着悠悠鬼火，就那么坐在轮椅上。
不开口之前，很难判断是死是活。
广场中心的简易棚屋内，
霁和牵着何祭礼的手，站在旁边，探出脑袋，端详起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他吸了吸小鼻子，好像能从对面，嗅出一股腐朽死寂的气味…真的就跟，姐姐之前私底下告诉他的一样，甲老恐怕要不行了。
这样的一个人，霁和觉得他都能一脚踢翻。
并且跃跃欲试。
谁知，这位半截入土的老人，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一样。
眼珠忽然朝左移了一点。
不会是他不小心把内心想法说出口了吧？霁和捂住嘴，满脸惊讶。
甲景望着他，咧嘴一笑。脸上那层松垮的皮也跟着扯动，看起来格外瘆人。
她什么都没说。
但三人不约而同地感到寒毛刺背。
何祭礼连忙护在霁和身前，挡住老人的视线，欠笑道：“我弟弟还小，不方便上战场，有我就够了。”
“他…不用，待在后援就好。”
“多谢甲老。”
何祭礼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小家伙拉出来，轻拍他的后背：“快，说声谢谢…”
霁和脸颊鼓得想仓鼠一样，不情不愿地开口道：“谢谢甲老。”
这位老人家给他的感觉，和原先在“第九医院”遇到的陈词奶奶完全不一样。
具体的差别，他也说不清楚。
可能就……长得不太好看吧。
毕竟，他没事儿就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眼光早就高到天上去了，遇到的姐姐也大多是花容月貌，忽然遇到了个骷髅还真不习惯。
霁和这回学聪明了，躲到姐姐背后，悄悄腹诽老人家。
总不至于又把他抓住吧？
“咳咳……”老人似乎哪里不舒服，忽然咳嗽起来。
何祭礼目光担忧，霁和心脏猛得一跳。
刚准备开溜。
“嘎吱——”
背后的房门突然打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话语中充斥着浓浓的疲倦。
“人来了吗？我有点事问你。”
“程队？”
何祭礼回头，神色惊讶地望着来者。
她不是很熟悉这位队长，只是在苏娜口中偶有耳闻。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一个周前，倒也没说过什么话。
而是她对于程子的映象不是很好，对方似乎是个敏感易怒，极其不好相处的人。
来者不由分说地将少女拽了出去。
“别拉我姐姐！”霁和大声嚷嚷，急忙跟上。
出门之前，
他又回头望了一眼这个身形枯槁的老人，
甲景神色不悲不喜，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深邃的瞳孔中，看不见任何常世的感情，不像人，更像一尊石像。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无法掀起对方的任何情绪，只不过在逢场作戏一般。
人类真复杂………
霁和收回视线，发现自家姐姐已经被拉走好长一段距离，他咋咋呼呼地小跑出门。
棚房外，
整个广场和步行街，到处都堆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这种环境本应该无比嘈杂，混乱不堪，主动将感染者和正常人混在一起，更是可能全面爆发“瘟疫”，可实际上，并没有一个人发疯。
所有人都“乖乖”站在原地。
他们表情不一，有愤怒，有恐惧……可就是纹丝不动，半点声响都没有。
这场巨大的定身秀还在继续，只要有新的人踏足这片区域，同样也会陷入“石化”状态，还有些人，远远看见这副诡异的场景，便萌生退意。
可同时，后面便会冒出一些人。
包括王令在内，她们全都是身具超凡的术士，神色轻蔑地驱赶起这些“逃兵”。
她们视人命如草芥，一旦有人胆敢不从，便格杀勿论，横七竖八的尸体围绕中心躺了一圈，美其名曰：“舍小取大。”
三人刚来时，见势不妙，本想撤退。
也是被这群人直接“请”到了中心的棚屋。
……
程子一路拉着何祭礼，走到广场旁的一个石墩子上坐下。
从口袋中翻了翻。
取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自己点了一根，咬在嘴里，又递给何祭礼一根。
“抱歉，我不抽烟。”何祭礼谢绝。
程子点头，把递出去烟放回盒子，自己吸了一口，呛得直咳。
何祭礼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哪有人不会抽烟还要抽，还给别人递烟…简直就跟一些为了装比，心智尚不成熟的小孩子一样。
她刚想帮忙拍拍背，缓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
“给我一根！”
这时，霁和从后面一路小跑，跟了上来，见到对方吞云吐雾很有意思，二话没说摊开手就要。
何祭礼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捏紧拳头，没好气地砸了下去。
“哎呦！”
霁和捂着头，蹲在地上。
“你再说你要抽烟？”
“打弟弟的姐姐不是好姐姐，霁和决定十分钟不理你。”他边说边跑，爬到一旁的鹿角少女头顶，坐在肩膀出，对何祭礼做着鬼脸。
龙猫哑然，默默伸出手扶住小家伙，以免他不小心摔下来。
何祭礼望着两人，又好气又好笑。
“行了，要闹过会儿再说。”程子开口打断。
霁和循声看去。
对方的面孔熟悉又陌生，还是那个标志性的大黑框，麻花辫，可原本透着理工文气的少女，脸上却写满了疲倦。
她的眼圈发黑，瞳孔布满淡淡血丝，耸拉着肩膀，毫不在意形象地坐在路边。
程子扔掉烟蒂，随口说道：
“苏娜怎么样了，我和她分开之前，她好像说要去找你。”
“今早刚和她通过电话。”
何祭礼面上不动声色，如实道。
但她内心又产生了新的疑惑，苏娜和她们分开之后，原来没回去？
程子身体前倾，略微急迫地问道：
“说了什么？”
“不方便透露。”何祭礼认为这位上司，貌似有些过于关心下属了，补充道：“是些私事。”
程子闻言有些沉默，顿了顿，又开口道：“那她……有没有提到一个叫“池泉”的名字，拜托了，这对我很重要。”
何祭礼摇了摇头。
“是吗...”程子得到了答案，一下子泄了气，垂下眼帘，瘫坐在地，如同老了十几岁。
两人一问一答。
霁和将下巴靠在鹿角少女头顶，顿感无趣。
真准备找点事情做。
忽然，天色骤变，浓郁的黑雾由远及近，瞬间席卷过来，将整个广场都淹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莫大恐怖萦绕在心底。
与此同时，
棚房里，老人悠悠睁开双眼，站起身，望向门外，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
“来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