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比高楼的巨物坠落,砸的路面裂开一道长长的深坑,停留在阴影下的汽车纷纷瘪成一块块铁饼,机械零件飞出数十米远。
更惨的还是那些躺倒的路人,不知不觉中就变了飞溅的番茄酱。
“还好………”
何祭礼喘着粗气,背靠在一处花坛旁。
少女侥幸逃过一劫,脚边的石板砖上,还有冒着热气的肉块残渣正在抽搐。
她眼神后怕地望向那怪物,这一砸下来,连带“蠕虫”自身的血肉都炸飞不少,附近地面上全是那些污秽的黑色汁液。
——这种压力下真有人能活下来吗?
忽地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奶奶!”
同样躲过一劫的王令脸色煞白,披肩长发散乱地披开,精致妆容花成一片,西装破破烂烂,毫无形象可言。
她还没从幸存的余韵中恢复,就大惊失色地朝着怪物跑去。
何祭礼顺着对方奔跑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些污浊血肉中的确有一截是鼓起来的,不过,谁也无法确定底下是尸骨还是活人。
片刻过后,
王令魔怔似的反复念道:“没事没事没事………”
她额头青筋暴起,面色狰狞,直接将手探进去挖掘,被烫的皮开肉绽,冒起数个水泡,也浑然不觉。
西装顷刻染成油腻的破布,浑身散发着恶臭,宛如活在垃圾堆里的流浪汉。
两人见状也靠了过来。
何祭礼犹豫不定,本来想上去帮帮忙,但是被程子给拽了回来。
她扭头不解看去,对方却似乎懒得解释。
经过单人十分钟的徒手挖掘后,
王令终于掰开两个面目全非的尸体,枯槁老人赫然盘腿坐在中心,手里还撑着把骨头作柄,鳞甲作面的伞,正好将她罩在其中。
伞骨布满细密裂缝。
众人见到的一刹那,顿时碎成好几块,连带着老人连根而断的左臂,同时砸落在地。
王令眼疾手快,在头顶血肉坠下来的前一刻将老人抱了出来。
甲景则是眼神落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惜我这根陪伴多年的拐杖,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肯定能躲开这次攻击。”
“奶……甲老。”王令擦了把冷汗,连忙扶起老人,紧张的话都说不顺口:“您…没事就好。”
寻常的断手断脚,对于她们这类人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人还在,回头大不了花点钱,找个关系请治愈系的大能帮忙恢复。
至于那些两个死掉的分部队长,怎样都无所谓,这种情况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她们还没来得及庆幸。
空气中又响起“滋啦啦”的声音。
王令惊恐地发现身上沾到黑血的地方,居然开始融化,像灼热的蜡油般,不一会就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些液体有强烈的腐蚀性!
“啊啊啊!救…救我。”王令嘶声惨叫。
程子神情淡漠,扯着身旁少女退后数步,将脚上沾有黑血的运动鞋踢掉,提醒道:“你也脱了。”
何祭礼连忙点头,学着照做。
光脚踩在开裂的地面,很快就被锋利的石屑划开数道口子,她紧咬下唇,没空喊疼。
不远处,王令全身开始冒出白烟。
眼看就要燃烧殆尽时,佝偻老人心一狠,不知从哪儿掏出盛有红色液体的玻璃瓶,一口气全便女人身上浇了去。
“刺啦刺啦——”
更多的白色雾气从她身上飘出,整个人手脚都开始凝结冰晶,腐蚀的黑水也应声脱落。
老人面露心疼,手还在哆嗦:“乖孙女没事儿了啊。”
“我好冷……”王令跪坐在地,双手环抱,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灼烧和冻伤两种感觉交织,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第二遍。
就在这时,
原本藏在怪物褶皱中的手,终于得到解放,纷纷抓着地面凸起,奋力地往前撕扯。
“嘶拉——”
一块块连皮带肉肌肉组织,瞬间被这些疯狂的手而扯了下来。
几个呼吸间,众人便已经被这些手团团围住,进也不是,退也无路。
老人额头青筋暴起,眼神出离的愤怒,站起身,瘦小佝偻的身躯挡在王令的身前,此刻显得无比伟岸。
“有完没完!”
她伸出另一条胳膊,猛得攥紧,这简单动作似乎做起来极其费力。
空气中响起连绵的炸响。
“嘭嘭嘭………”
横贯几十米,数量上千,密密麻麻的怪手,刹那间普通油锅里的爆沸的气泡,噼里啪啦全部炸的粉碎。
做完这一切后。
老人面色如土,双腿一软,又席地坐了下去,仿佛年限已至。
“结束了?”何祭礼神情还有些恍惚,自言自语道。刚想询问身旁的麻花辫女孩,结果就看见程子也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表情痛苦。
对方救了她好几次,她也不能不管。
何祭礼尽管脑子还有些混乱,但事态紧急,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起来。
可能是之前的精神污染还没有根治,少女捂着肚子,脸色惨白的模样,更像是之前呕吐时的状态。
她蹲下来轻轻拍了下程子的脊背,柔和的光芒从手背进到少女的身体。
程子低喘着气,面色似乎好了一点,她咧咧嘴,大方地坐在地上,将戴着的眼镜摘下。
扔到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一如记忆中老搭档的模样,总是那么大大咧咧,不知道池泉看到这样的自己,这样会不会嘲笑?
她眼前的色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像是一副失焦油彩画。
耳边的声音也飘渺如烟。
“程,程队…你怎么了?醒醒,快醒醒啊,千万不能睡过去。”
何祭礼面色惶恐,手足无措地呼喊着。
刚刚她在发动能力后,才看对方似乎有所缓和,还把自己的大黑框眼镜给扔了,但紧接着就开始吐血,不,不止是吐血,地上那摊红色液体中,似乎还有些破碎的内脏。
紧接着,对方就阖上双眼,一头瘫倒在地上,无论怎么呼喊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和莫名其妙。
何祭礼双手捧着少女的躯体,纵使两能力发动到极致,可惜无论再怎么挣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心的温热逐渐变得冰凉。
从最初这就好像是一场闹剧。
她自以为能看透感染的病原,在见到世间的残酷后,仗着恰好能力契合,就匆匆跑来。
实际上什么忙都没帮上,她的能力无法拯救任何人,她引以为傲的分析能力,此刻却打死也想不到程子为何而死。
先天性的心脏疾病,忽然的猝死?
长时间和对方待在一起的自己,为何一点事情都没有。
何祭礼茫然无措地望着那团乌黑发臭的血肉,浓浓的无力感在心底酝酿。
毫无逻辑,毫无规则。
祂真的死了吗,祂凭什么如此任意的收割性命?
盘腿而坐的老人,似乎看出了她的迷茫,眼神中也透露出几分怆然:“咳咳…孩子对不起,我的能力并不是治愈系。”
“而且就算是当今所有治愈系术士,也无法解救被诡异沾染上的人。”
“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