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忽然落起松针细雨,冲刷着地面的尘土污秽。
何祭礼抬头仰望,天上的浮云好似白衣,快速的流动和变化,些许时刻又变得像一只小狗,好似世事无常,可又沧海依旧。
手中捧着的人,仅存的体温流逝,变得更加冰冷刺骨。
她将对方缓缓安放在地面,默默念道:“对不起,我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何祭礼眼底无神,立如潮水中的礁石。
那张清丽的瓜子脸,苍白如霜,早已失了血色,耳畔的长发湿漉漉的,一缕一缕垂落幕帘,像极了一只落单的小狗。
王令依旧哆嗦着跪在地上,身上脸上全是焦黑的伤疤。
老人盘坐在地,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迷茫,似乎在问自己这样值不值得,但很快,就压下内心翻涌的懊悔,重新变得坚决起来。
她这一辈子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决定以后,不能也不敢问是对是错,只能狠下心走下去。
距离三人百米外。
步行街街边的一家大型商场楼顶,立着三道身影。
其中身材最娇小的那位。
头顶一对洁白小鹿角,底下是张婴儿肥的可爱小脸,面色冷冽,穿着件浅绿色毛衣,向身边呲牙问道:“还要多久!”
她询问的对象,是一个身披玄色披风,脸颊消瘦,容貌清冷隽秀的少年,他静静地站在一旁凝视下方。
他身上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老成,棕褐色眸子中,藏着漠视万物的冷淡。
“我也不知道。”阿克淡声道。
龙猫扭头就走,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内心却已经开始焦躁不安,虽然祭礼目前貌似没有危险,但是祭礼的能力又有别于他人。
本来就处于爆炸的临界点,会引起情绪而失控,更何况,她还总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
而她的预感一向很准。
“铮!”
鹿角少女猛然停住脚步,一柄巨剑的锋刃挡在前方,只离她雪白的脖颈十厘米不到。
阿克单手横持巨剑,瞥了她一眼,冷声威胁道:“最后一次警告,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都不能去。”
少女保持“能动手,就绝不bb”的好习惯,主动酝酿起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
龙猫的竖瞳渐变为金色,脖颈粗了整整一圈,虬龙般青筋暴起,变得狰狞可怖,洁白的小臂皮肉绽开,青灰色鳞片从血肉中一片片往外钻,透露着泠泠寒光。
少女最初无害的气息,瞬间变得比远古暴龙还要恐怖,浑身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威压。
即便如此,阿克依旧眼神淡漠,手中巨剑豪寸不移。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到极点时,
最后的那个“人”,轻飘飘地往前走了一步,龙猫全身鳞甲,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飞速地缩了回去,重新变成那个人畜无害的女孩。
就连阿克也面色凝重地退了半步,仿佛在示弱般,松开手,那柄巨剑顷刻间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当中。
龙猫紧盯此人,全身皮肤泛起鸡皮疙瘩,这种来自生理性的恐惧,让她非常不适应。
如同蝼蚁欲跨越沧海,连反抗的冲动没有。
来人全身都包裹在漩涡状的黑雾当中,仿佛披了件黑金色纱裙,只露出濯而不妖的半张清冷脸颊,能让这两人成功观测。
祂神色恬静,姿态高贵典雅,目光投向两人时,却深藏一丝复杂的情愫。
尽管,她已经尽力收着“不可视”的特性,但凭借龙猫和阿克如今的位阶,也勉强只能看到半张脸。
阿克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他从“老板”那里知道过对方的真名,但是说不出口,于是他换了种称呼,问道:“第四诫,我们还要多久才能上?”
祂瞳孔变得模糊,目光似乎能透过过去与未来,最后给出答复:“大概…二十分钟。”
“听到了吧。”阿克扭头,扫了躁动不安的鹿角少女一眼,默默腹诽道:“这是第二次,对老板的眼光提出质疑。”
龙猫很想一拳打爆这两人。
但她最终保持沉默,回到栏杆处注视着好友。
……
另一处高楼当中,
蛇女面前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身穿黑色风衣的少女苏娜,此刻也没了平日里酷爱耍宝的不正经,手中握着一个遥控器,上面有个按钮。
她双腿打着哆嗦,似乎十分害怕眼前蛇身的怪物,但依旧强装镇定道:“你把霁和藏在哪里,赶紧交出来,不…不然我就按动按钮。”
“你应该知道,你的脑袋里早就被甲老装了芯片,只要我一按,你的脑袋就会炸开花!”
“嘶…”
库库瞳孔中含着难以遏制的怒火,扭动蛇躯,盘起十米高,自上而下地怒视对方:“本大爷最讨厌该死的人类走狗!”
“你以为拿个破玩具就能威胁我?我……”
她话还没说完,苏娜就吓得面色煞白,一屁股跌坐在地,全身颤抖,就差没把手里的遥控给扔掉。
库库见状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人类中的怂蛋,一吓就说不出话了。
一时间情绪从愤怒变成了戏谑。
她用蛇躯绕着对方的身体环了几圈,这是最原始的绞杀方式,只要她有意,能在一秒之内活生生地将对方挤爆,变成一团血雾。
“你说那个笨蛋,哈哈哈哈…本大爷才不管那么多,早就消化掉了。”
“不可能!”苏娜猛得大喊,表情却惊恐万分。
“嘶……”库库扬起嘴角,桀桀桀地笑道:“你不信?小孩子皮肤稚嫩,肉质松软,汁水丰富,一口下去肉香四溢。”
“你……”
苏娜心底有根弦断掉,垂着头,脸庞被阴影遮盖,内心愈发崩溃,明知这么近的距离自己也会波及到。
却还是将手指挪到按钮上,毅然决然地往下按,眼含绝望,恨声道:“去死吧怪物!”
库库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玩脱了。
她不了解人类,越是沉闷软弱的人,被逼到极点,反倒是更有可能不顾一切的拼命,这种案例不胜枚举。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两人同时听见一道清脆的喊声。
“停!”
苏娜几乎已经按了一半,却被这道声音打断,然后送开了手。
遥控器一下子掉落在地。
库库眼疾手快,瞬间就用蛇尾打飞出去,然后带着死亡边缘回来的愤怒,猝然拧紧蛇躯,将少女挤压到吐出一口鲜血。
本来她就准备这么碾压到死,肚子里的霁和又急忙制止道:“老婆不要…”
库库依旧没松开,只是缠绕变得缓慢起来,依旧碾压的对方骨骼嘎吱作响,回头气愤地说道:
“她……本大爷差点被这个可恶的人类给弄死了啊,不仅是我,如果我死了,你们也很可能会卡死在我肚子里。”
“对不起,老婆…我也不知道。”
霁和攥紧小手,茫然所措,他只是本能的制止。
像当时在沈渡桥的郊外庄园一样,看到有人遭受囚禁的痛苦,就会恳求对方释放,看到蛇女和苏娜互相伤害。
同样忍不住开口制止,或许是天性什么其他的东西,总在促使他做出这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