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祭礼下意识地往人群中走去，连带着围绕她的圆形立场也跟着移动。
大家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事情。
争吵的几人瞬间清醒，纷纷质问道：“喂，你去哪儿？”
远处的起起伏伏人群中，少年身躯单薄孱弱，隐约还能看见他红肿的眼眶，张着嘴，表情痛苦，似乎在哭喊，人潮就像是黑黢黢的蚂蚁堆，逐渐将他吞噬殆尽。
这一幕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过去的痛苦回忆，再次浮现在少女脑海中。
但无论是过去与现在，她的心从未改变。
何祭礼脚步越来越快，不顾耳畔的呼喊，义无反顾地往黑压压的人群中跑去。
倏然，一道强烈的声波荡过。
她猝不及防，一下子打了个趔趄，半跪在地，死死捂住耳朵。
紧接着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双双来自成年人的粗糙大手，分别扼住她的胳膊，小腿，将她按倒在地，脸颊硌在生涩的大理石板上，动弹不得。
头顶响起冷漠的声音。
“你想找死什么时候都行，绝对不能是现在。”
他们上一秒还在为自己的错误判断，导致手下纷纷感染而悲伤，下一秒就为了自己的安危，倾巢出动，欺负刚从学校出来的少女。
“放…放开我！”何祭礼拼命挣扎，可少女的力量又怎么拧得过好几个成年人？
她眼睁睁看着那道模糊的残影，逐渐消失在视野当中，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霁和……”
何祭礼胸口剧烈起伏，根本冷静不下来。
她银牙咬碎，压着嗓子低吼道：“你们再敢拦我，我就解开领域，大不了大家都别活！”
话一脱口，她瞬间感觉身体各处传来的压力小了不少。
用力挣扎着想要起身。
几位队长面面相觑，但手底依旧不敢松开，最终再次将目光投向身后的老人。
甲景目光深沉，幽幽开口道：“你们也是成年人，何苦为难一个孩子呢？”
“可是……”
“让她去，你们也跟着去。”老人斩钉截铁道。
几位队长犹豫片刻，互相对视一眼，一咬牙，齐刷刷地松开手，少女瞬间如同脱缰的野马，冲向人群中。
她们共同思考，与其离开少女的能力范围，还不如冲进去，保护对方安危。
“领域别关！”
众人深知不是犹豫时，边吼边往前冲：“等等我们啊。”
何祭礼即将跑进人群中时，
全场忽然响彻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反复回荡在四面八方，几乎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数位队长纷纷脸色恐惧，愣在原地，扭头四顾，仿佛想要找出是谁开的口。
「杀掉术士，就能获得她们的能力。」
黑压压的人群站起来，宛如末日片中的丧尸，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迎面跑来的数人，目光中带着嗜血的光芒。
那仿若实质的乳白光圈，已经几人脸上的惊恐，无疑在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作为混迹社会老油条。
她们最清楚不过同为“人类”的某些劣迹行为：纵使在正常的社会当中，每逢示威游行，或者一些大型活动。
便有无数人乘着混乱，大肆混迹其中肆意妄为，所谓法不责众。
现在这道声音，加上老人明晃晃的欺骗行为，以及感染过后，众人脑子更加不正常，无疑是在催化着一场人与术士之间的暴乱。
山雨欲来风满楼，其势难摧。
几位队长没空搞清楚来龙去脉，脚步逐渐放缓，然后转身，拼命地往后跑。
黑压压的人群宛如升起的浪潮一般，先是将最前方的少女淹没，又带着摧枯拉朽地势头，向几人扑来。
同时，“浪潮”的内部也冒起火花，冰霜…等种种异象，暗流汹涌。
有队长认出异象的来源，边跑边惊恐万分地高喊道：“那人我们东潭区的，才刚觉醒没几个月，年龄还很小。”
还有眼尖的队长瞅见。
没过几秒，那位眼睛通红的年轻人面前，就倒下了好几具烧焦的尸体。
他犹豫着提出意见：“要不咱们别跑了？”
“非常时刻，非常处理，特殊事件中有些迫不得已的战损，也是应该的。我们只要给那群蠢货点下马威，他们恐怕就吓破胆了。”
众人脚步放缓，暗暗琢磨着，他们的“价值”肯定不能和普通人比。
完事失手杀几个，上面顶多口头批评教育几句，未尝不可。
而且提出的意见也拥有实行的价值，很多时候，那些示威的人群，气势汹汹，但实际上只要挑几个出头鸟，下手狠一点，后面的人自然就怕了。
林间草木惊，鸟兽鱼虫散。
最初惊呼的人放缓脚步，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可行。”
他们停下的位置也很有考究，背后刚刚好是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她孙女，有个四级术士做底，多少也会心安一点。
甲景也点头认可道：“非常时刻，非常处理，你们尽管动手，有事我担着。”
众人缓了口气，转头瞄准疯狂的人群，刚想动手，才发现最早那个双手能喷火的年轻人，已经被疯狂的群众撕成了人彘。
眼下几乎聚集了全城所有尚且还活着的人。
这要真硬刚下去，万一敌人真的不退缩，他们不亚于一打一万+，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偷摸带热武器的。
“咳咳，我看不太行。”
眼尖的老油条扭头就跑，嘴里还嚷嚷着：“你们垫垫后，让我先走，总有人得通知上面求援吧。”
“去你妈的，我也能通知！”
留下的人叫骂道，扭头就跟着跑。
“艹，你们起码带上我孙女！”如潮水般的人群，瞬间将腿脚不便的祖孙两人淹没，嘶哑的叫骂声都淹没在嘈杂声中。
……
另一边，
烛南之松开手，眉头阴晴不定，努力理顺着脑中的记忆。
这些东西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震撼，让她到现在脑子里都有些恍惚。
库库神色急切地嚷嚷道：“南南，快让我也看看，那个老太婆的弱点是什么，我要一尾巴甩死她。”
烛南之摇了摇头，眉头紧锁。
她正在整合自己查看到的记忆，将其中有用的精华列出来，然后再传输给两位同伴，不然光是回顾就要花不少时间。
而且还容易遭受对方喜怒哀乐带来的情感冲击，两人还小，难免会头晕目眩。
少顷，烛南之回过神，表情复杂地望着库库，准确说是库库蛇身的腹部，将手轻轻搭上去，开口道：“你…自己看吧。”
霁和心底“咯噔”一下，一股记忆之潮瞬间涌入他的脑中。
……
正午的阳光，炽热到灼眼的地步。
少女脚踩在反光的水泥路面，两侧绿化带仿佛蒙上了层灰白色，背后则是一栋高耸的大楼，顶部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第九医院”。
霁和感觉环境有些压抑，想要说话却开不了口。
紧接着，她的手脚就开始自己动了起来，视角也从最后扫过一眼的医院，晃晃悠悠，变成了街道上的柏油路。
霁和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是完全代入到了少女的第一视角。
街边车水马龙，行人稀疏。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不舍地往后望去，目光停留在道路的拐角处，那里有一对行色匆匆的姐弟，仿佛有着什么急事要离开。
“是在躲着我吗……”少女自嘲一笑。
她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水果14pro，头也不回地朝着反方向奔跑。
直到下一个十字路口。
少女才喘了口气，缓缓慢下脚步。
她打开手机，翻动通讯录，最终停在一个备注为“橙子队长”地方停下，她犹豫片刻，正准备点击呼叫按钮。
紧接着，
就被耳侧的一道声音叫停，干涩中还带着些嘶哑。
“咳咳…你好，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