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高悬，高耸入云的大厦鳞次栉比，空气中的每一粒灰尘都闪着微光。
白天鹅广场位于安城的中心地带。
本是最繁华的商业街，肉眼所见之处却皆是炼狱，人首蛇身的怪物傲然挺立，身上沾满了腌臜之物，横七竖八的尸体随处可见，凝固成暗红色的血块，甚至将下水管道堵塞。
高温加快了尸体的腐烂，刺鼻，难闻的恶臭冲天而起，几乎熏的甲景睁不开眼，捂着口鼻咳嗽连连。
如此惨状和他脱不开干系！
不仅是，他将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也是，他亲自交出钥匙，将该死的蛇女释放出来。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
唯有将几人杀个干净，让他们开不了口，自己失职一事才有回旋的余地，孙女的仕途才不至于彻底断绝。
甲景缓缓闭上双眼，无边的气势倾泻而出。
这一刻，全城所有人，都察觉到一股如渊如狱的恐怖威压，安城鸟兽皆惊，各大动物园的猛兽疯狂地用头撞击铁笼。
仿佛是在预兆着一场恐怖的天灾，正在向这座城市袭来。
广场中心。
蛇女竖瞳骤缩，全身鳞片蓦然炸起，将自己盘成一团，蹲在底下的苏娜也有所察觉，蹲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
苏娜右手边，成功解冻后的何祭礼，因为暂时处于同级倒是没那么害怕。
只是眼神中莫名出现了一丝怅然和释怀。
除此之外，还有两人毫无畏惧。
一个是坐在大楼天台边，全身被漩涡状黑色粒子包裹的“第四诫”本体。
祂本来对这场戏毫无波澜，即使甲景燃烧生命，重回四境巅峰，将双方的战力顶点又拔高了一个层级。
对祂而言，依旧如孩童嬉戏，层级差的太远，对方甚至连直视她都做不到。
真正让祂愿意参与进来的原因，还是蛇女怀中的那个孩子，带给祂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怎么也想不到是哪位同伴的复苏。
“你到底是谁？”
“第四诫”微不可闻的蹙了蹙眉，右手托腮，端详了半天，都没能得出一个结果。
——拥有“不死”特性的存在不多。
可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就好比在逛街时，忽然和“平行世界的自己”擦肩而过，让人抓痒挠腮又实在不敢相认。
“我还有私生子吗？”
第四诫刚冒出这个想法，又立刻自嘲地笑了笑，又摇头否认。
从人类诞生至今，祂所经历的岁月实在是太过久远，偶因无趣，自我分裂出一个子嗣什么的，实在不足为道。
等到更高层级的力量将少年摧毁，那股力量自然会重归己身。
祂选择放弃思考，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后，转而侧身提醒身边人：“机会…已经快到浮现，不要忘记约定。”
“嗯，老板一诺千金。”
手持巨剑的银发少年，同样站在天台边缘，居高临下地朝下望着，眼神中的兴奋已经快要压过恐惧。
……
另一个毫无反应的人，就是库库怀里的霁和，丝毫没有危险到来前的警觉。
恍恍惚惚地游离在世界之外。
他手脚并用爬到蛇女脖子后面，悬挂着骑在肩上，懵懵地贴在耳边问道：“库库老婆，你怎么忽然盘起来，是不是太冷了？”
“霁和给你哈气，呼～不冷不冷。”
唇齿中的温热吐息轻轻打在耳蜗，还没等到蛇女老婆的回应。
顷刻间，又一道巨大的热浪传来，他反应极快紧紧扒住双肩，好险没让吹飞。整个人好似彩旗般，飘在背后。
“唔！是谁？”霁和涨红小脸道。
热浪散去。
他重新抬头，略微巡视便见了甲景，原本瘦小的体型，再度缩水，比起让人嗦过的“冻梨”也不遑多让，皱巴巴的小老头。
目测起码老了二十岁不止。
甲景本人似乎对此并不意外，混浊的褐色眼球中写满死寂。
静静地一动不动。
“嘭！”
一声巨响！
他身后的大楼墙壁，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坑，里面全是细碎的齑粉。
并且随着坑洞的扩大，整栋大楼拦腰而断！与此同时，地面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坑洞，愈发膨胀。
霁和探着脑袋观看，默默思索。
此刻，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忽然传进众人耳中，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甲景燃烧自己生命，制造出了一个无形的绝对立场，任何事物一旦触及到，就免不了让其碾磨成飞灰的命运。”
他扭头望去，是祭礼姐姐！
只是少女的脸色愈发苍白，靠手肘撑着不倒，半坐在地上，似乎连开口说话都显得十分疲惫。
“别光说这些没用的，倒是怎么让他停下来啊？”蛇女库库扯着嗓子高喊。
何祭礼抿唇不语，摇了摇头。
光知道是这么回事，但解决的方法还没着落，想要强行中断这一招，一是远距离狙杀甲景，二是等待他生命燃烧殆尽。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们做的到，耗的起，所以说与不说都毫无意义。
无形的球体，依然以极快的速度扩张。
领域无差别攻击。
许多路人，本就为了躲避蛇女，故意往老人他们这边靠，以为能有个庇护，结果却撞了正怀，一声不吭就成了渣。
“嘶！”
蛇女见何祭礼忽然哑巴，俏脸涨起两团红晕，内心升起一阵无名恼火，蛇尾在空中晃了几圈，在对方头顶停留几秒，最终用力砸了下一旁地板，激起一圈石屑。
这种危急万分的时刻。
霁和本应该恐惧，担忧，可他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安城，结果这样一来，死在他手下人类的远远超过己方，那老头到底是要拯救还是毁灭？
如此抽象的逻辑。
如果橙子和真纪在，大概就能解答他的疑惑，对于当今的主流术士而言。
“术士才是人类，凡人只充当工具与宠物。”
“人类”当然会关心帕鲁们的折损，仅此而已，也就是上了年纪的甲景，才会觉得院里的猫猫狗狗都属于他。
自我感动的要拯救世界。
甚至一厢情愿地想着，自己死后，合该是守护城市的英雄，青史留名。
所以，他为此而燃烧，不惜牺牲一切代价。
这一点，只有等未来的霁和，进入京城后才会发现，原来久居安城，退隐多年的甲景，如今为人类“付出”的行为，在中央的术士们眼里，完全是土老冒和傻缺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