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声音不算很洪亮,但却清澈明亮的响彻在广场中,他毫不怯场地和所有人对视,还不屑地扫了甲老头一眼。
甲景还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完全没有打断的意思。
“我姐姐才是拯救安城的英雄。”
“如果不是她,你们还困在第四诫的幻影里,甲景才是坏……”
霁和刚想将来龙去脉,简短点说出来,就被人群中一位看上去年龄不大,大概二十来岁的男孩打断。
“对不起,打扰一下。”
霁和思绪受到中断,想说的话忽然想不起来了,一时间哑住。
“请问您真的不是人类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围观人群的另一处地方,头顶狗耳的妖族女孩也跟着开口询问:“那也不是妖族吗?”
“万族遗留?传说中的九尾狐?”
她们冒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语,霁和从这些和她姐姐年龄相差不大的年青人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些情绪。
这些人是在帮他说话,还是……
分不清……
他像一个舞台事故的孩子,愣愣地站在台上,一动不动。
何祭礼表情越发焦急,发狠地拍打自己那双不堪用的双腿,颤抖着想要起身,将霁和给接回来。
她深知这些人的意思,想要得一个求证,得到一个能让霁和并不是怪物的证明。
每一个回答,都至少勉强能让人们接受的身份,一个容貌昳丽的人,哪怕受到千夫所指,就是会有人处于同情而怜悯。
无论是白种人,黄种人,哪怕是黑人。
猫妖,狗妖,狐狸精,再牵强一点,话本中的妖仙,西方的八翼天使。
只要你不是伪装成人类的蜥蜴人,不是什么披着人皮,稀里糊涂,想要毁灭世界的屠夫就行。
这些人,甚至能为一只猫,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要发声。
颜控是不可避免的原因之一。
但总之,只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们就能堂而皇之地将霁和抱走,护在身后,起码不让老人当众动手。
但此刻的霁和内心也默认了自己是个怪物,姐姐没教过他撒谎,他做不到在这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地大胆说。
“我就是人类或是妖族。”
毕竟没有哪个人和妖,能冻到四肢僵硬,手足发黑,心脏挺跳,再神奇的活过来。
所以,这些试图得到一个答案,得到一个庇护霁和的理由的人。
注定会失望。
心存侥幸的人们和霁和一共沉默片刻后,又有人开口询问。
“所以,你真的是怪物吗?”
“他不说话了,他心虚了,他承认了。”
霁和茫然无措地望向四周,那些询问他的哥哥姐姐忽然不说话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质问和谩骂——“你还有多少伪装成人类的同伙?”,“怪物也有姐姐,真恶心。”,“看他那副模样,不会是贴的人皮吧。”,“聊斋中的裂人腹、掏人心画皮鬼跑到现实里了。”,“离他远点儿,那怪物的姐姐,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霁和听到最后一句,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抬起脑袋,满脸惊慌地解释道:“我是…我是怪物,但我姐姐不是,她是人类。”
他没想到自己的解释的会搞砸,更没想到会反过来牵连姐姐。
“谁信啊?”
“要骂就骂我,不要骂我姐姐。”
“不…不要。”霁和苍白无力的解释,在人潮的吵闹中格外无力,像是投入大海的一粒小石子。
就在这时,一个黑乎乎的方砖状东西,从人群中飞来,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嘭!”地砸中眉心。
霁和恍惚了一瞬,强烈的眩晕感涌上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阿和!”
何祭礼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她用双手扒着粗糙的水泥地,拖着身体,朝霁和爬去。
她想过霁和的劝说会失败,这副幼年美人的模样就不太具有说服力,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
抬头一看,正是刚才找了半天东西,面相刻薄的老太婆。
她没找到能扔的东西,又舍不得身上带的,就索性抢了个路人的手机,当作鸡蛋石头的砸了过去。
那个刚才砸过她的熊孩子还在一旁鼓掌,两人简直如出一辙。
“哈哈哈…小畜生活该!”
“不,不是,你特么砸我手机干嘛?”
………
那个老太婆又和抢了手机的路人吵了起来,扭打在一起,与此同时,还有闲心大声嚷嚷着:“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还要计较。”
“喂,那边的警察怎么还不动手?他可是打了我孙子啊,有没有天理!”
天理。
霁和仰头看着天空。
他的大半个身体,在刚倒下时,就被一股突然袭来的寒意而冻结。
五根比成年人的腰,还要粗壮的冰柱,顷刻间凝结成型,尖端正好对着他的五官,眼耳口鼻脑。
这要是真的砸下来。
他的脑袋大概会被捣成肉酱,他也不知道,没了脑袋自己还能不能再活过来。
“我就是天理。”
赵桀振开双臂,畅快地大笑。
身旁的死老头终于默许他出手,在他眼里,仙凡有隔,那些凡人的目光根本不重要。
要不是硬实力有差距。
他早把老头也找个理由,拉去他的“黑房子”里了,不知道镇守级别的存在,折磨起来会有什么反应呢?
“呵呵。”
美味总要最后品尝,以后有的是时间。
对了,小怪物。
你可不要死的太快,最好能活着让我捡回“黑房子”,那才有的玩。
他眯着眼睛,压回这些不能说出口的小心思,扬声道:“我倒要看看,没了脑袋,你这怪物还能不能活!”
“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有的挥手高呼,有的犹豫过后选择了沉默。
冰柱成型。
众目睽睽之下,缓缓下落。
赵桀内心狂喜,手指都在发抖,他要做到最精细的操作,一寸一寸的刺入头皮,贯穿眼珠,扎进耳膜。
让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哪怕是肉体的恢复力再强,精神也会崩溃。
他太懂折磨了。
这将是一场最瑰丽的艺术秀。
冰柱一点点搅碎脑浆,活性极强的血肉交织,缠绕在冰柱上,想要尝试自我愈合,却只能连带着冻碎。
“啧。”甲景和一众队长,纷纷皱眉咋舌。
他们想过这家伙变态,但没想过有这么变态。
咚咚咚!
何祭礼不停地用手,用肘,捡起别人用来砸弟弟的手机,疯狂地砸着那些冰柱。
可却没有丝毫用处。
不是力量强化型术士的她,能砸出一个小坑就很了不起了。
她眼看冰锥的尖端刺入皮肤,那对美丽的瞳孔,像是一颗琉璃,一颗碎掉的琉璃,大量血丝像是细小的蚯蚓一样,从瞳孔处向四周爬开。
何祭礼从未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的能力,为什么如此废物。
绝望的蓝色烟火在盛开。
透彻冰晶从何祭礼的手开始凝结,迅速将她冻成了一尊冰雕,一尊白发少女张着嘴,无声地哭泣,呐喊的冰雕。
主角光环仿佛失了效,绝对的实力差距,让这场戏已经演不下去了。
霁和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连带着死亡都没有害怕过的他,这一次真真切切的恐惧了,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恐惧着这个世界。
可他连哭都哭不出声,眼前一片黑暗。
以往那些接受过他任性的人们,通通在他脑子里过了个走马灯。
沈渡桥、真纪、龙猫、陈词爷爷、库库、烛南之、苏娜………
“谁都好,来救救我们吧。”
“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