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晨漂浮在意识海上，他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随波而流。
从进入入梦机开始他便一直在这里了，他并不知道还要漂多久，更不知道下一块能够停歇的礁石在何处。
人们常说每当一个人死前，他的一生就会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这也就是俗称的走马灯。
他现在的情况也倒差不差，虽然他知道自己还没死。漂浮在这片意识之海上，他这辈子的一幕幕都从眼前闪过。不止于他的经历，甚至于他的梦境，他潜意识中对世界的认知都给他展露无遗。
可能他的大脑也以为他要死了，就一点不剩地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了。
忽然一幅熟悉的画面从他眼前飘过，还未等他看清，他的情绪就已经被调动起来。心中的调料罐瞬间被打翻了，无数种感情杂糅在一起，最后筛来只剩下兴奋。
“对！就是这个！”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意识之海内突然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漩涡，将若晨整个人吸了进去。
漩涡将他拽入深海，咸湿的海水灌进他的身体，他逐渐无法呼吸，身子也开始使不上力气。视觉逐渐被剥夺，他就像一块石头沉入了海底。
半昏半迷之中，他的耳边忽然传来声音，噼里啪啦的好像什么被烧焦了。紧接着，呛人的烟雾强行灌入他的鼻腔，这是焦土和鲜血混合味道。
咳！咳咳...
焦烟呛得他猛地睁眼。他离开了意识之海，现在映入眼帘的是燃烧着战火的残破村落。
他举着长剑指着地上受伤的魔族少女，迟迟没有下手。
他成功入梦了，因为这就是那个梦的开端。
魔女愤怒地盯着他，虽然身负重伤但她战士之气依然不减。
“动手啊！我可不想做你们的俘虏！”
他闻声高举起长剑，就像是个真正的战士一样果断。魔女也随即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晌久，她仍能感到心跳与脉搏，但她不敢睁眼。因为没有人不会恐惧死亡，对世界仍抱有一丝幻想的她更是如此。
哐当..
铁剑砸在焦土上的声音让她睁开了眼睛。
“你走吧，我不想杀你。”
若晨说道，他现在只是在复刻原本梦境中的做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到他希望的结局。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更何况是敌人的！”
她扑向铁剑将其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明晃晃的刀锋擦破了她的皮肤，同样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轻动手臂，结束生命。她是战士她理应有这样的勇气。可她的手臂被钳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我不是怜悯你，我只是...觉得胜之不武。”
魔女疑惑地望着他，对生有渴望的她缓缓松开了手。铁剑瞬间便被若晨抽离到了一边。
“你本就受伤了，我若是在此时击败你，这不叫正义。”
若晨打开随身携带的草药包，将它放在了魔女身侧。
“这些都是止血药，没有毒。”
战火在远处连绵着，崩倒声嘶吼声不绝于耳。这是战场，残酷的战场。不存在怜悯，更不存在同情。
魔女没有收下草药包，只是转身离开向远处走去。她用手捂着脖颈处流血的伤口，用嘶哑地声音说道：“战争没有正义！你会觉得胜之不武，可我不会。”
“下一次见面，我会杀了你。”
若晨望着魔女离去的背影放开声音说道：“后天日出前，我会在东山等你。届时我们堂堂正正比一把。”
魔女没有回应，只是蹒跚着朝战火狼烟处走去。她的身影逐渐变糊，最后彻底消失在浓烟里。
若晨捡起铁剑掂量着，作为穿梦者他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的真实。小到灰尘沙土，大到山河房屋一切一切皆和现实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让他不禁感叹这里真的是梦吗？
..........
两日后
若晨提着竹篮穿行在密林小道里，鸟声晨雾，露珠初现。石板小路一直绵延到东山山脚。东山那里盛开一种花，每到这个季节整个山都是蓝紫色的。所以东山也叫东花山。
拨开迷雾，渐至山脚。他四处张望却没看到魔女小姐的影子。
她不会没来吧。
若晨看了看手中的篮子，转头向山上走去。
半山腰处，冷冽飒爽的身影勾起了他的注意。
“你慢了。不过待会我会尽量快点。”
魔女小姐冷冷道，转身甩开若晨，点着轻盈的步子奔向山顶。
初晨天未亮，山顶上的紫花都还含着苞。
魔女小姐提出魔剑，随意耍了几下，似乎是在测试她的身体机能。若晨看到她身体上的伤几乎都恢复了，他不禁感叹起魔族可怕的恢复力。
“念及上次，我先让你三招。不至于让你死得太快。”
她朝若晨挥了挥手，招架的姿势像一代宗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客气了。”
若晨笑道。铁剑随即贯穿而出，刀光剑影间时间也变得快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一招一式间许久不分高下。直到晨日初升，红霞初现天空被彻底染成了粉色。长时间的进攻与躲闪让两人气喘吁吁。疲惫不堪的若晨将剑丢至一侧，便瘫坐在了地上，任凭魔剑朝自己的面门袭来。
忽然剑尖停在了他的鼻梁前，剑风击落了他的碎发。魔女小姐挑着剑喘着气说道：“起来..再战。”
若晨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再动了。
“不行了...累得动不了了。”
魔剑剑锋从他的鼻尖落到他的脖颈之上，距离他的颈动脉只有一发之隔。
“这是战争，不是儿戏。我只要多动一毫你会当场命丧黄泉。”
若晨望着她，微微一笑。
“你喜欢战争吗？”
对方的问题直击她的心灵，她的剑犹豫了，她的心也犹豫了。她想起了从前的她，想起了过去种种美好。
她默默地收回魔剑，背过头去不再和若晨有任何交流。她独自找了块偏僻的地方安静坐下，身姿端正庄严但却有些心不在焉。
若晨趁机取过竹篮，拿出里面两瓶新打的泉水，悠哉地躺在花丛里。
泉水甘甜可口，几分入喉他整个人也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撑着手欣赏着不远处坐在石板上的她。
片刻后他缓缓起身，将另一瓶放到她身边，丝毫没敢多做停留，便转身又走到了另一侧坐下。
“新打的甘甜泉水，没毒的。”
可虽然他这么说，女孩仍只是闭着眼清坐着。仿佛是尊不会饥渴，不会饿的木头人。
朝阳渐升，云层被柔光拨开一道裂缝，金光待出。三足金乌冒出半个身子，其散落的金羽汇成一道天河蜿蜒而下。
若晨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当日光彻底洒在他的皮肤上，他仿佛明白了如梦的含义。
见已日出，魔女一刻也不多做停留，起身拍了拍战裙上的灰尘，转身离开向山下走去。
“日出了，明天再来取你性命。人魔有隔，战争就是战争。明天我不会留手了。”
她走了，留下若晨一人在山顶欣赏日升。山顶上紫蓝色的花有几朵感受到了日光，逐渐张开了花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