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晨雾弥漫,东山之巅上,魔剑势不可挡,奇巧魔法皆施,却依然无法伤及若晨分毫。
就和她说的一样,她这次并没有留手。可与若晨正面对战,她丝毫占不到任何优势。她总想着只要能正面打败他,可无论她使用何种精进的秘法,对方总能一一破解。
“不打了,不打了。”
若晨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魔剑再次停在了他的鼻尖,只是这次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到昨天的位置坐下,安静地等待日出。
如同昨日,片刻后他将另一瓶泉水放到她的身边,转身便走回了他那侧。
“新打的山泉,没毒。”
精致的玻璃瓶内装着清凉甘甜的山泉水,面对如此,今天的她似乎有些动摇。她轻轻提起瓶子,拧开盖子,抿了一小口。泉水冰冰凉凉,很快便安抚了她燥热的喉管。
“怎么样?好喝吧?”
若晨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她连忙将盖子拧紧,把瓶子复位。他们可是敌对关系,怎么能喝对方的水?
她越是这样想,羞耻感越是严重。血液充盈了她整个耳廓,那双尖尖的魔族耳朵不安地躁动着。可即使这样,她依然维持着庄严端正的坐姿,她若是因此丢掉魔族尊严那比杀了她更难受。
“要日升了。”
若晨撑着手欣赏着朝阳将柔光洒在魔族小姐身上。他从竹篮中摸出面包,自顾自咀嚼起来。
见至日升她匆匆离开那块长岩,向山下走去。山顶上许多紫蓝色的花都感受到了日光,逐渐张开了花瓣。
........
后来魔女小姐都会和若晨一样,都会带着一瓶水上山。他们的决斗依然热烈,刀光剑影不断却难分胜负。日子就这样流失在刀剑之间,两人相处久了有些隔阂自然也没那么深了。
时如飞逝,已是春时。若晨像往常一样坐在岩石上,撑着脑袋欣赏着不远处的魔女小姐。忽然某些不和谐地声音打破了这种寂静。
咕~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因为粮草被人族截断,她已经许久没吃饭了。虽说魔族的身体可以硬挨很久,但肚子的抗议是少不了的。
“饿了?”
可能是因为饥饿导致注意力下降,她甚至没有发觉若晨走到了她身边。
若晨笑着从竹篮里很快掏出一枚粗面包递给了她。
“放心没毒。”
或许是长期的接触,亦或是她潜移默化地被若晨同化。在此时她竟没有感到任何羞耻,接过那块面包咀嚼了起来。他见此也试探性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虽然面包的烤制手艺十分一般,但上面却被点缀了许多果脯。每吃一口都会期待着下一口就能吃到甜滋滋的果肉。就行她所期待的世界,平淡中带着惊喜。
“好吃吧?”
“这点果脯可是我特殊的手艺。”
若晨吹牛道,毕竟对于他这个穿梦者,做果脯面包这件事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那么多猪跑。
她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驱赶他,甚至还回应了他的吹牛。
面包被一口一口咀嚼殆尽,朝阳初升若晨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守着她吃完最后一口面包。阳光打在她的脸颊上,她美丽的瞳孔逐渐有了光芒。自那以后魔女小姐的话好像变得多了起来,那种锋利的气场似乎也消失了。
......
夏日来临,空气中带着股盐甜的味道。若晨和往常一样带着竹篮走在密林里。天还未亮,他却借着残月依稀看到前面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你又来晚了。”
魔女小姐叹息道。若晨注意到她今天手上也提了个竹篮。只是这竹篮很是精致,十分具有少女气息。
提着竹篮的她并没有着急上山,虽然仍和若晨保持有间隔。但她几步一停,似乎有意在维持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今天就歇战吧。反正打了那么久我们还是分不出胜负。”
她似有似无地说道。
“那我们做什么?”
若晨问道。
她没有立刻回应,不过若晨注意到她的嘴角略微扬起了一个角度。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默不作声,伴着初夏清晨里微微作响的鸟声虫鸣,缓缓地向山巅走去。
初晨的山巅之上微风阵阵,她坐在石板边恬静雅致。或许是夏至了,闻着盐甜的空气,他觉得今天的魔女小姐并没有以前那样严肃,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我们就这么一直坐着?”
听到了若晨的话,她那双尖尖的耳朵不自然地抽动着。许久之后她提上了那竹篮向他走来。
“喏,给你的早餐。”
她说话有些扭捏的,眼神也不敢和若晨对视。
“上次你给我的面包,这次我还你了。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她话说得挺响亮,但身体却很诚实。她那不安的耳朵和绯红的脸颊早就将她心中的羞涩展露无遗。
他打开篮子,里面装着的肉蛋制品和饮品被摆放的井井有条。
他故意挑选了一个最精致的放进了嘴里。
“诶诶诶..!”
“你怎么就直接吃了?难道不怕我下毒吗?我..我们可是敌对关系啊!”
若晨趁机又咬了一口,边嚼边品鉴着食物的味道。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不过这肉做的真的挺好吃的,不会是你做的吧?”
她将头偏了过去,抬着眼看着若晨。
“什么叫不会是你做的,我看起来有那么粗糙嘛。”
“连哄人开心都不会的傻瓜。”她轻声怨道,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若晨从竹篮中取出面包,用刀将其一分为二,接着将她带来的烤肉塞了进去。
“这种吃法你肯定没试过,要不尝尝?”
“这..能好吃吗?不就是面包夹肉...”
她试着咬了一口。品尝片刻后就是长时间的停顿,接着就是第二口,第三口。
若晨笑着看着她,此时的她仿佛就像是个普通女孩,褪去了战士的甲胄,露出了里面柔软的部分。
山的那头微光初现,紫色的花朵反常地提早开放。
“花又开了。”
若晨闻着花香说道。
“阿尔桔若,东山上都是这种花。”
她蹲在花旁,用手指轻轻抚摸它的花瓣。
“传说古神阿尔桔若死后身躯化为东山,他的精神化为草木,而他的感情化为这阿尔桔若。”
“所以这花也是象征着爱情的花。”
若晨听着她的讲解也缓缓蹲下,手不自觉地跟着摸了下花瓣。无意间他碰触到了对方的手。她下意识缩回了手,随后整个脸颊也跟着涨红。
可虽然她如此害羞,可最后她还是把手伸了回去。两人的指尖再次碰到一起,紧跟着朝阳将金光落她们的指尖上,又逐渐打亮他们两人的面容。若晨顺着她的手指,牵起了她的手。
她没有抗拒,默默接受着。他们之间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可又说尽了对彼此的话语。他们只是静静地欣赏着朝阳,这次日升谁都没有离开,直到日照正午。
......
后来,魔女小姐都会在山脚下等着他。
“你又慢了!”
“抱歉啦~准备早饭准备太久了。”
“那..今天又准备了什么?”
“你猜~”
“我才不要,我现在就要看!”
她有的时候真的像个小孩子,什么越是不让她做,她就偏要做。她有时候还会把牛奶洒在战裙上,有时候也会因为扎头发而苦恼。虽然他们并不是同一种族,但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普通地体会爱的感觉。
若晨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女孩,在那个利益绑定爱情的现实里,没有多余的奢望给他。
“怎么了?为什么站在原地。”
若晨走了几步停下来,对着还在山脚下的她说道。
初晨虫鸣声很大,他只能依稀看到她的嘴在抽动着,却无法听到她的喃喃。
他走回山脚,走到她的身边。她低着头羞涩的样子若晨再熟悉不过。他靠过去让她贴着自己的耳边,耐心倾听着她的低喃。
“背...背我...可..以吗。”
若晨缓缓蹲下,她说完话后便再也没有了声音。这次她不止羞红了脸,甚至连那双魔耳也烧得通红。她静静地爬到若晨背上,感受着这平坦却又坚实的感觉。
她再一次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可是魔族,你是人族,若是让人看到你现在背着我,你会死的。傻瓜。”
最初梦境的记忆彻底复苏,伴着初夏的微风,花香夹杂着她的香味飘入了若晨鼻腔。
她香香的,软软的,笑起来甜甜的。
自此东山上少了刀光剑影的打斗声,多了两个相拥在一起欣赏朝阳的人。
.......
一切的发展都十分顺利十分美好,因为毕竟这只是梦,对于若晨来说这只是一场可以随时醒来的梦。
暴雷摧毁了一切,蹂虐了东山上的阿尔桔若花。那天初晨,暴雨倾盆,若晨打着伞在雨中奔跑着,他不敢赌那个女孩不会在那里痴痴等他。黑雨降温,他哈出的每一口气都凝聚成白雾飘散而去。
山脚下空空荡荡,甚至连泥土都是新鲜没有脚印痕迹的。他悬着的心逐渐放下,又独自撑着伞沿着小路走了回去。他们俩之间曾做过约定,每当寒霜暴雨不得相见。只是他不敢赌即使是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隔日初晨他再次前往山脚,只是这次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他默默登上山巅,独自观看日出。她今天没有来,只剩下他一人。
后日初晨他又前往山脚,但是这次从始至终依然只有他一人。她消失了三日,失去了三日。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在他心中萌发,人魔大战,他她皆是兵卒。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狂奔着,穿过密林,穿过河流,穿过兵营。在前线的焦土上,没有任何一朵阿尔桔若花是活着的。残骸躯壳,血流成河。战裙被焦土掩埋过半,皮肤因为暴雨浸泡而发得惨白。
“不...不..不!!”
战裙上那枚雕刻的阿尔桔若花在烈阳下折射着光芒。
“这不是真的!不是...”
他第一次体会到哽咽无声,眼泪无法留下,自己就像是疯了一样。除了捶胸顿足什么也做不了。
冰凉,僵硬。彻底没了生的气息。
他倾倒在焦土上,任凭各类魔法造就的纷飞沙土掩埋他。他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眼眶通红,却一滴眼泪也无法留下。人们常说眼泪滑落脸颊,是自己的抚摸,是身体给灵魂的安慰。他想流泪,他想安慰自己。沙土逐渐覆盖他的脸庞,从左眼一直到右脸。
【当然为了防止你沉沦,亦或者遇到危险,你需要自行设定一个停止词。只要在梦中说出停止词,那这场梦境就将结束,你也会回到现实。】
迷离中的他依稀想起了某人的话。
“梦,对啊,这只是梦啊。”
“停止词..停止词是什么来着..”
“哦..对了是‘再见’。”
话音刚落沙土也将他彻底掩埋,他和她葬在了一起,悄无声息。
可片刻后沙土开始松动,那些尘土变得违背物理定律,像倒放一般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紧接着他的身体也同理运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了倒退键。日月飞速更替,一切失去了意义。
待他再次睁眼,他漂浮在一片碧蓝之海上。头顶的阳光是那样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