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威洛是希望辉煌的过去能回来的。每当他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睛,或者沙尘四作没法出去玩的时候,他就会这么想。他想象着自己变成一头巨大的沙驼,鼻子一吹,维罗亚的沙尘就全部被吹跑了。每当他这么想,他就做出吸气吹气的样子,他脑海里的沙驼就已经把所有沙尘吹跑了。因沙尘而被困在他家的客人,会惊讶地看着这个原地吐气的小孩,问:“他在做什么?”。威洛的母亲则会大笑,说:“他在尝试把沙子都吹走呢。”
有时候沙尘确实很快就停歇了,小威洛觉得这冥冥中或许与他有关。有时候没有,甚至还持续到第二天,他便觉得他的能力暂时失灵了。
小威洛觉得,他之所以不能变成沙驼,是因为他的力量被一个邪恶的法师封印了。
村子里前几天来过一个人,他穿着纯黑的袍子,袍子上画有星星,他被请到村长家去做客人,据村长家的仆人说,那个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当晚他从村长家出来时,有人说要为他点灯,他摆了摆手,晃了晃法杖,一团亮光就从法杖顶出了来,飘在空中,村里人都惊讶得叫出声。有人去抓那团亮光,却什么也没摸着。所有人都很敬重他。
不过小威洛的力量不是被这个法师封印的。他的力量是被村东头的瘸子李封印的。小威洛和他的小伙伴每次见到瘸子李,他都用凶恶的眼神看着他们,好像马上就要来抽上他们三鞭,吓得他们赶快远离。大家都以为瘸子李只是一个普通的暴躁的瘸子,小威洛却知道,他其实是一个逃亡的邪恶法师。他的腿应该就是被诺图坦城里的骑士给打断的。现在瘸子李躲在这个村子里不出去,就是怕骑士们找着他把他逮回去。他封印了小威洛的力量,就是怕小威洛把沙尘吹散了,他不就暴露了吗?
在那位备受尊敬的法师要离开村子时,小威洛其实也想去问问他,既然他无所不能,为什么不把维罗亚的沙尘吹散。那时小威洛挤过人群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袍子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他转过头来,看了小威洛一眼,拂开小威洛的手,把袍子拉回去,再掸了掸上面的灰尘,便继续向前走了。小威洛终究也是没有问。
既然那位法师不吹,我自己吹,小威洛想。第一步当然是解开封印,去瘸子李家里找到封印物。小威洛打算自己去,因为其他小孩子听到他的想法后,都嘲笑他。他缩在瘸子李家附近,看见他出门了,就赶紧翻进去。在小威洛的猜想中,邪恶的法师一定有个地牢或者地窖,好方便进行邪恶的实验。等他翻进去才发现,瘸子李家里空空荡荡,几乎什么也没有。他是没法在什么地牢里找到什么封印物了。他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几张布片,上面画有图案,他觉得或许是什么神秘的东西,于是他把布片带回家了。
他对布片瞧了又瞧,拼了又拼,觉得这是个地图,比如这条线,显然是这条路,这里,看起来像那片地,那个地方,估计指的是那边那片沙丘。
于是小威洛出发了,向着地图指引的方向前进。那个地方在村子之外,而且比他常常活动的地方还要远得多。小威洛从来没到过那么远的地方。平时,村里人也是不许孩子们这么远离村子的。
小威洛走着,远远的看见一栋房子,还有房子前站的人。这里已经是村子附近沙尘还较为平歇的地方的边缘了。威洛走进一看,果然是吉尔伯特爷爷。吉尔伯特在村子里有间房子,在村子边缘也有一间,他说村子里有时太吵闹,所以会想住得偏僻一些。吉尔伯特是个典型的维罗亚老者,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仿佛每条皱纹里都夹着沙子。他身上穿着袍子,头上戴着帽子,都是破破烂烂饱经沙尘。
吉尔伯特开口问道:
“小威洛,你要去哪?”
吉尔伯特平时对孩子们颇为友善,有时候还会给孩子们讲故事,虽然他的故事通常都很奇怪,有一次他是这样讲的:“从前有个佣兵叫马文,显然,他是个维罗亚人,有次他帮他的雇主杀了人,他的雇主却不承认,不仅拒绝支付佣金,还派了几个骑士要砍死他。马文倒也不慌,他掰开了下眼皮,竟然就有沙子从里面流了出来。原来是以前在维罗亚荒漠上吹进眼睛的沙尘。眼睛里的沙子流到地上,一层层地累了起来,先是淹死了那几个骑士,然后把雇主整个城堡都给淹没了。雇主站着城堡顶上,举着宝箱求饶。马文自然是取了宝箱,虽然饶了城主一命,但也吐了他一口唾沫,扬长而去……”这样的故事,吉尔伯特给孩子们讲了一个又一个。
小威洛自然是如实回答,说他要解开自己变成巨大沙驼的封印,他变成巨大沙驼后就可以吹走沙尘,为了解开封印呢,他解决了一个邪恶的法师……现在呢,他正沿着这个地图前往隐藏的宝藏……
吉尔伯特听后哈哈大笑,拍了两下威洛的肩膀,拍得威洛身体一震一震,甚至还有点疼:
“好小子!维罗亚人就是要勇敢!要去探索。怎么能不敢踏出黄沙之外呢?”
吉尔伯特给威洛套上一个小包,小包里有瓶水,还有肉干,这本来是大人戴在腰上的包挂在威洛身上颇为滑稽。吉尔伯特告诉威洛,除了勇敢还应该有黄沙的智慧,不要当莽夫,而要学会奸诈和狡猾。要看准时机,躲好沙尘,在大自然的蛮力之中周旋。
吉尔伯特目送小威洛远去。威洛后面的记忆不太清楚了。自己似乎好像经过了一段艰苦的旅程,抗着黄沙,真的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不是宝藏,而是一个秘境。那个秘境的门上画着符号,是一段锯齿和后面散开的线。秘境有着长长的通道,通道四周有着壁画和石刻。到秘境尽头,他看见了一个难以言说的美丽的女性——她,或者说是祂,无法描述地强大和美丽。
他看见了雷霆,看见了山脉,看见了团团滚动的云朵;他看见隐晦之光从山脉后出现,又落下;他看见白天变成黑夜,黑夜又变成白天,星星出现在天空中,而太阳是一个漆黑的大洞。他看见自己浮了起来,有无数的彩色的云和太阳,爆炸又重生,星河倒流,死亡的人又复苏……
吉尔伯特的声音忽地传入他脑中,吉尔伯特说:
“小威洛,你在这儿干嘛呢?”
他嗡嗡的脑袋像是一口钟,而吉尔伯特的声音像是一个跑来按住钟的人。他的脑袋和视线一下子清明。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村子里的地上,两手两脚都是灰。手里拿着两张布片,就是从瘸子李家里拿出来的两张布片,自己正在把它们拼来拼去,似乎正尝试把它们拼出个图案来。地面上有自己用手画出的图,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糅合了之前看到的法师的袍子上的图案还有其他一些东西。有几个小孩站在远处对他这里指指点点地笑着,看来他已经在空气中比比划划很久了。
小威洛身上套着一个小包,包里有水还有肉干,这本来应该是大人戴在腰上的包,跨在小威洛肩膀上显得颇为滑稽。
吉尔伯特说:
“你妈让我给你带过来的。好了,背好了,快去把这些东西送去给你爸吧。你爸每天在矿上那么劳累,你也该懂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