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疯了。”奈利说。
“不不,我没有疯,我清醒得很呢。现在我看见了,我想起来这个小屁孩是谁了,威克,是吗?小屁孩里最恶心的一位,每天在我面前跑来跑去,炫耀自己的一双腿。我房子里的瓶子,是不是你摔碎的。那天的泥坑,也是你挖的吧。每天在沙地上涂涂画画,就是在诅咒我,诅咒我!我都知道!”
“不不,我没有,这些我都没干过。我不是有意的。”威洛喃喃道。奈利把手放在威洛肩膀上,示意他不要在意。
“也是你!那天进了我的屋子,偷了我的东西!我记得你,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了你那个恶心的身影!”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偷……”威洛已经进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只是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
“像你这样有罪的恶心的小屁孩,我要扒了你的皮,煎了你的心,还有你那两只腿,对,你那灵活的、翻进我家门的两只腿,我要切下来,装到我身上,我也来试试……神也会感谢我,因为我惩戒了有罪的人!”
“威洛!威洛!”奈利对威洛大声喊道,同时使劲拍着他的肩膀。
威洛一震,逐渐清醒了些,停止了那迷离的状态。他知道自己曾进过瘸子李家中一次,那是因为童年幼稚的幻想。但自己没有偷东西,也没有乱拿东西、乱碰东西,只是带走几张有些笔画的小破布片。这应该不算偷。虽然威洛心里还是有些愧疚。而且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瘸子李的事,平时看见他,都是绕道走的。
“算了,我也懒得计较这些了。反正我现在如此强大、健全、美丽,哈哈哈哈!”瘸子李一阵怪笑,这怪笑像是召集令,一下子唤出了二三十个怪物围住了奈利和威洛。这些怪物先前隐藏在黑暗中,现在才出来。它们有些左肩搭着,有些右腿瘸着,有些眼珠吊了出来,而有些胸口空了一大块。它们中的不少身上都挂着衣服的残碎:最普通的衣服的残碎,这一带劳苦人们所能穿的,劣质粗布衣服的残碎。
奈利看得目眦欲裂,威洛也怒火中烧——这意味着这些怪物曾经都是人。
“哎呀。”瘸子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红酒杯来,枯瘦老人般的他学着优雅贵族一样的口吻和姿势饮了起来,“我是如此强大、健全、美丽。你们这些愚昧、恶心的下等人,难道不这么觉得吗?”驼背老人的身体优雅地转了个圈。这时威洛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华贵的纯黑礼服,面色苍白如纸,头顶上,是夸张的、挽了个花的头发。他饮完酒后,突然咧开嘴角做了一个露齿笑的动作,但没有声音,嘴角也快咧到眼角,嘴唇下面露出脸上的骨头、肉块、血管。他扭曲地背身四肢着地,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身上的纯黑礼服也颤动着,像是要长出触手。
那二三十个各自残缺的怪物,嘴里也发出嘶嘶的声音,它们向里靠近了些,嘴尖的恶臭似乎都要喷到威洛脸上。风呼呼地吹着,吹着中心站着的老法师。老法师的法袍在先前的战斗中被撕破了,因此这些风也呼呼地贯进了老法师的身体。威洛浑身颤抖,既是因为冷,也是因为包围他们的恐怖的怪物和越来越浓的黑暗,他紧紧地握着老法师的手臂。威洛像一颗小木,紧紧地倚着老法师这颗老木,虽然这老木在寒风中似乎随时要倒了。但老法师站立着,一动不动地站立着,没有一点颤抖。他开口,声如洪钟,对那个四肢着地的扭曲怪物说:
“你算什么鬼东西?”
整个世界仿佛有一瞬间的安静,紧接着,成群的残缺的怪物此起彼伏地激动叫嚷起来。而瘸子李则瞪大了眼睛,接着双手捂住了脸:
“鬼东西,鬼东西,你居然说我是鬼东西?哈哈哈哈啊啊啊——”他刺耳、尖利地怪叫起来,威洛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破了。
怪物们一拥而上。他们有的偏偏倒倒,手脚乱抓着向威洛和奈利前进。有的鼓胀起他们身上青灰的肌肉,向威洛和奈利扑来。
奈利从袖子里迅速掏出一个手臂长的木杖,木杖顶端是一个珍珠般的大球,而球上已经凝聚好了一个黄澄星光巨球。奈利挥舞木杖,将巨球如利箭般击出。星光落到怪物群中,一下子炸开,击倒、击飞一大片怪物。
“威洛!用火把!用星光!用你召唤出来的星光!”奈利大声吼道。
奈利的星光巨球只直接杀死不到十只怪物,大多数怪物只是被击飞、击倒、或阻挡。尽管如此,瘸子李似乎也十分愤怒,他大声叫嚷着:“冲上去!弄死他们!吃了他们!”
剩余的怪物马上又向二人扑来。奈利虽然疯狂释放星光,但也不能阻挡所有怪物,有不少怪物也向威洛袭来。他们爪子抓向威洛,嘴巴咬向威洛。威洛只好用火把,击打、驱赶这些袭来的怪物。一个怪物的爪子刺向威洛心口,威洛咬紧着牙齿,极限地向右一躲,躲开了胸口,但还是让怪物的爪子划开了他的左肩。那一瞬,他感觉自己皮肉都被切断了。趁着这彻骨的痛,他捏紧着火把,狠厉地砸向那个划开他左肩的手臂,把那个怪物击飞了出去。
奈利又是一个星力爆炸,炸开两三个怪物。他回头对威洛说:
“威洛!尝试压缩星光,像我们之前说的,让它变得更致密。然后用它攻击他们!”
在一片爪光嘴影中躲闪的威洛听见了奈利说的话,但是却完全分不出心来感应星空或是唤出星光。他的视野完全被不断袭来的想要将他撕碎的爪子和想要将他啃食的牙齿充斥,他忙于躲闪和挥舞火把格挡,若是有哪一刻神经没有紧绷地注意着这些袭来的危险,他就会瞬间变成一个千疮百孔的尸体。
星光,星光,星光!在怪物堆里忙乱的威洛在心里焦急地念着。他又低头躲过一个横扫,背上又被划开一道伤痕。星光星光星光!他焦急地念着,但那团羽毛般的蓝白色光芒始终没有出来,他也无法感应到那个蓝白色的巨星,他的心内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