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李吃进嘴的那口东西,从他的喉咙蠕动而下,进入他的肚子。他一下子愣住,直直地站着,双目失神。他忽然掐住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干咳起来。
“我,我……”他弓着背,双手双脚着地,嚅嗫着想要说什么话,却被一阵咕哝声淹没。伴随着巨大的呕吐声,他的身体忽然涨大,有血肉组织从他嘴里吐出。他变成了一个房屋高的巨大怪物,似乎只是倒下来就能将奈利和威洛压扁。这怪物全身都是鼓起的肉块,却又如前面所见的怪物一样,肌肉、神经、血管暴露在外,长得腐烂而歪扭。
巨怪的左手粗壮地像是几截巨木连在一起,右手却还是瘸子李细枝般的右手,显得极不对称。瘸子李的头长在巨怪的脖子上,腿却挂在巨怪的腰间,他瘦小的身体被撕裂开分散到了巨怪身体各处。他因此痛苦地嚎叫,而紧挨着他的头的巨怪的头也痛苦地嚎叫,在这痛苦的嚎叫声中,巨怪粗壮的手向威洛和奈利拍来,手投下的阴影像是一张笼罩天空的巨网。
“斗——篷——!”奈利将法杖向里一收,原来凝结成的用作攻击的星光也四处散开,成一个个星光小点,预备张开帷幕。但是巨怪的手拍来的太快,奈利来不及张开斗篷。他只好左手拉起威洛,向右一躲。
巨怪的手重重地拍在地上,好像大地都抖了几抖。巨怪见一击不中,便将手向左横扫,挥向旁边匆忙躲避的二人。
“开!”星光终于凝结完毕,众多星点炸开,在巨怪的手袭来前连成了帷幕。帷幕内再次形成静谧隔绝的环境,各色的光芒静静地流动。但在巨手击中帷幕时,整个空间都震了三震,连带着投影在威洛和奈利脸上的光芒也在颤动。
巨手没有能击碎斗篷,它再次回退,蓄力要拍打下一次。知道这个斗篷可能撑不了多久。威洛和奈利再次坐下,开始冥想。这次威洛很快就找着了那个蓝色巨星,在引导它的光芒向自己而来的过程中,那对淡褐色的眸子再次出现,让光流更稳定更浓郁地涌向威洛。但是威洛已经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在巨手第三次拍向帷幕时,这个星光组成的空间猛地碎裂。威洛和奈利立即睁眼。奈利法杖上的黄球吸收了碎裂的星光,向挥来的手冲去。光球炸开,炸得巨怪血肉横飞。趁此机会,威洛再次唤出蓝白色星光。这次,有上百团蓝白色星光游鱼般从威洛身旁冒出,绕成一圈。巨怪的手仍是拍下,似乎毫不畏惧袭来的星光。
星光仿佛流星般刺向巨怪,星光冲击的爆鸣声再次出现,而且比上一次更加震耳欲聋。他们在威洛颤抖的手的指引下袭向巨怪各关节薄弱处和肢体上有瘸子李特征的手、脚、头。巨怪被击中时猛地停住,连要拍下的手掌也突然停在了半空中,接着它向后一顿,各关节处忽然炸开刺眼的光芒,它各肢节炸裂四散,随后是仿佛炸雷般的隆隆响声。
巨怪像炸开的烟花一样裂开,手臂、身子散落在沙地上各处。威洛自己都震惊于自己放出的星术的威力。他想起来刚刚尝试凝聚星光时感觉到的能量暴躁感和失控感。他自己本来应该是没有能力运用这么强大的力量的,应该是那对眼睛的主人帮了他。
奈利放出一团星光推开一块炸向他们的血肉,血肉扑扑地落在地上。
结束了?正当威洛刚这么想时,落在他们旁边的一块血肉中突然长出一只巨手来,飞速地向他们拍来。奈利连忙举起法杖:“斗篷!”随着他急促的呼声,星光迅速凝聚,同时也匆匆联会成一层薄薄的膜。这层薄薄的膜是如此脆弱,它的许多地方都还有着块块的漏洞。巨手毫无阻碍的击碎了这层薄膜。薄膜破开后,巨手裹挟着狂风向二人袭来。奈利再次举起法杖,还没等他念出词,巨手就已经砸上了他的胸口,将他还有威洛拍到了不远处的沙丘上。
“你……”老法师倒在地上,颤颤巍巍举起法杖想要做什么。
“孱弱的凡人。”一句令人头晕目眩的声音传来,它模糊、晦涩,似乎是有层层叠叠的声音,但也能在散落的余音中大概理解一些意思。它像是一个煮沸的黑暗深潭,鼓动着人的耳膜,让人恶心想呕吐,又让人感觉全身瘙痒到想要将全身皮肤抓烂为止。巨手屈指成爪,一把抓过老法师的法杖,一握拳,法杖便咔咔地碎成了好几节,而杖顶的珍珠也碎成了齑粉,掉落在地。
“这些可笑的戏法有些无聊了。”还是那个令人心惊胆颤的声音。这声音似乎能强烈地动摇人的情绪。威洛从里面感受到了深深地厌恶,厌恶得让人想俯拜在地,挖心挖肺来祈求对方的认可。那个深邃的黑球从黑暗里飘出,声音似乎就是从它发出。它身上发出许许多多的丝线,像是神经索般连接着散落在各处的血肉。它的表面浑圆无缺,刚才被瘸子李啃食的缺口已经消失不见,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瘸子李的脑袋突然从巨手里探出来,隔着巨手表面的皮肤咧开嘴狂笑道:“赞颂强大库威!赞颂强大库威!”
“你这丑陋的畸形儿!”那声音仿佛怒了,另一只巨手砸向这只巨手上瘸子李冒出的头,让瘸子李发出凄厉的惨叫,“连我是谁都不认得!?谁允许你这渣滓接触我的!?”
瘸子李的脸裂成了两三瓣,他的每一瓣脸都在继续惨叫:“哦,哦,哦……埃吉蒂西大人,美丽、强大的埃吉蒂西大人……啊……”
瘸子李的脸碎裂成了无数块,散落在巨手各处,渐渐沉没了进去,他的惨叫也因此慢慢消失。
“忘记这些烦躁的杂音。你,小不点,你倒是有些有趣。”威洛感觉到一道视线向他投来,像是刺针般把他定在原地,他因此双手双脚颤抖,“你身上有些令我熟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