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房屋间的阴影

作者:奶茶机器人 更新时间:2023/10/4 15:18:14 字数:2628

威洛向村庄走去。两团小星光环绕着他,像是两颗旋转的小卫星。

他右手紧握着火把,胸腔内是蠕动的血肉:那一种他压抑已久,他知道不能再释放出来的东西——那种东西正与这逐渐接近的村庄共鸣。

在他靠近村庄时,他闻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他向前走了几步,血腥味还在逐渐变浓。他知道不妙,再次加快了脚步。等他走到村门口时,他感觉村子好像变成了一只寂静的死兽,安静得诡异。夜间的天异常地漫起暗光,照到土路上,不知是一滩滩血,还是光。他远远地瞧着,感觉远处的空路上,似乎还躺了好几个尸体。他向前狂奔而去,却突然在某两个屋檐的空隙间瞧见惊人的一幕。他连忙停下,在回到刚刚经过的地方,再从那两个屋檐间穿过他的视线,却一无所获。他闭上眼睛站定,对刚刚那一瞬画面留在脑子里的印象仔细思量:一根长长的铁锁链,一头被捆着的在后面的,是一个一身破烂黑袍的人,根据威洛的直觉,像是奈利,而牵着铁链在前的——像是那个“铁哨”神官!

威洛向着那个方向再跑了一阵,时不时穿过屋檐、站上高处查看情况,但却再也没有看见那两人。在这一路上,他倒是看见了好几个尸体,倒在路边墙角,死相凄惨。他们全都看起来像是被粗大的带刺的鞭子抽打而死。

“嘿!你!”一阵压低的声音从阴暗处传来。

威洛转过头去,在两座房子之间的狭小缝隙间找到了说话者。他也走进这缝隙之间。在他走进的时候,两座房子投下的阴影扑面而来。真是一个隐蔽而易使人忽略的地方,威洛想。

作为威洛迄今为止找到的第一个还能交流的人,说话者正瑟缩在墙边,有些神经质地颤抖着身体。是科恩,那个被威洛从火刑柱上救下来的人。

本来是科恩首先喊住威洛,找威洛说话,等威洛过来后,科恩却又愣愣地盯住前方,嘴唇颤动:

“每个人,每个人,都被一鞭,一鞭,一鞭地打死了……”

“科恩,科恩!你怎么了!”威洛小声呼。

科恩转过头来,带血的眼珠盯着威洛。

“哎呀,是你。”科恩吃吃地笑了起来,“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

“什么?”

“你把那个伪装成神官的邪神教徒的东西带回来,让村子里变成这个样子……”

威洛愣住了。科恩的带血的眼珠又转了开,发散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他靠着墙壁,颤抖着往黑暗里缩得更深了些:

“所有人,所有人,都被一鞭,一鞭,一鞭……”

科恩已经无法交流了,威洛离开了他,从这黑暗的狭缝间出来。威洛在房屋间穿行时,又听见了阵阵令人胆寒的鞭打声。鞭打声来的很慢,大约十多秒才有一声,但是响声很大,仿佛炸雷一般,且这炸雷声响起之前,还有鞭子划空发出的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强烈的啸鸣声。在这样突兀的巨响之下,整个村子还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动静,更让威洛觉得胆寒了。

威洛靠近了鞭打声传来的地方,躲在屋檐后面偷偷往外看。现在鞭打声已经大到即使没有真的抽到威洛身上,也让他头部阵阵抽痛的程度。

威洛远远地探出头去。只见一片空地之上,一个人手握巨鞭,正在抽打一个倒在地下的人。那个手握巨鞭的人看起来就是“铁哨”,她不再穿她的破旧神官服,浑身上下是粗绳和铁链,仿佛折磨恶鬼的化身。那巨鞭就一定是由折磨恶鬼的尾骨做成,整体是带血的黑紫色,充满骨质的巨刺,巨鞭有两到三人长,甩到天空中仿佛一阵旋风。而那被抽打的人仿佛着了魔一般,跪在地上,有时候被击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受击的颤抖和挣扎着爬起来的动作证明着此人尚存活。但即使是存活,此人也离死不远了——每一次击打,血肉都如汁液般飞溅而出。

在威洛看见的最后一次击打时,巨鞭挥向地上那人残破不堪遥遥欲坠的手臂,随着一声惨叫和骨头、肌肉的断裂声,威洛跌跌撞撞向后逃去——巨鞭在击断那人手臂时似乎也击打在威洛惊恐的灵魂上,他现在只想跑得越远越好。

等到威洛缓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逃到了村子南边,奈利的房子就在附近。或许他可以先去救奈利,威洛想到。因为根据之前他那一瞥的印象,“铁哨”确实是把奈利往这个方向带了,而这里附近的房子并不多。

他趁着暗光摸到奈利屋前,屋前杂乱的痕迹,还有一些疑似血迹的东西,更加证明了最近这里应该有人来过。门前是一片不详的黑暗,威洛没有凑近。根据他之前来奈利家里的经验,他站上了一堆后院的杂物,从窗户望了进去。

窗外诡异的暗光呈束状投射入房中,照耀在房内的破床上。而奈利正被捆于床上。这场面正像是诡异的邪神祭祀,而祭品就是捆于床上的奈利。老法师在床上一动不动,透过窗户的白光照耀到他满是白须、皱纹的脸上,眼睛紧闭,嘴唇微张。腰粗的铁锁链束缚着他,好几条横跨他的身体把他捆在床上。而在这床前,躺着一块刻着锁链图案的棱块。它正如许多天前“铁哨”请求威洛带回村里的那棱块一样,只是更大,此刻也闪耀着更浓烈的妖异色彩。它静静地躺在床前,并不端正,刻着锁链的一面倾斜着向上,两条比铁锁链更细的链子从它延伸而出,在地面上匍匐着,蜿蜒到床前——仿佛正在吸取老法师的生命。

威洛稍微有点着急。他环顾四周,感觉周围正如之前一样安静,于是又从杂物堆下来,把先前放在地上的火把给拿了上来。他双手举起火把,击向窗户,窗户的一角也咔嚓一声碎裂。他翻进窗子,躲在窗沿下,屏息观察了一会儿。屋内一片宁静,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而屋外,除了刚才窗户碎裂的声音引起了稍许回响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于是威洛向捆住奈利的床走去。

威洛踮着脚,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星光也收了起来,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行踪。他从远离那棱块的方向靠近床,鼻子深入且静谧地呼吸,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接近床时,他更加地放慢脚步,眼睛紧盯着那个棱块。但就在威洛快要触碰到那棱块之时,一根巨大的锁链突然从棱块里冒出,在威洛能反应过来之前抽向威洛。紧盯着棱块的威洛,亲眼看见了锁链从棱块旁凭空冒出并挥向他,身体却来不及做出反应。他被锁链一下抽飞,正好挡在胸前的火把也断了。他飞了起来,并且撞碎了奈利家破烂腐朽的木门,飞到了屋外去。

他跌落到地上,身上被抽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那条把他抽飞的巨大锁链,本来已经荡到了他身边,又突然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的幻影。棱块从地面上飘了起来,飞快地从门口飘出屋子,直冲威洛而来。又一根巨大的锁链从棱块旁突然出现,挥向威洛的位置。威洛在地上一个翻滚,堪堪躲开了挥来的锁链。砸在威洛身旁地上的锁链又消失,又有一条新的锁链从棱块旁出现。威洛站起身来拔腿就跑。这一次锁链呈横扫态,并且锁链另一端的棱块也向威洛飞速追来。

眼看着锁链就要击中威洛,旁边小巷里突然传来一股力,把威洛拽入房屋之间的空隙中·,棱块和它的锁链在巷口呼啸而过。那股力拽着威洛在黑暗中晕头转向地移动了一会儿,不知道移动到了哪里。听声音,棱块和锁链已经远去了,应该是丢失了它们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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