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洛喘着气,在黑暗中手撑着膝盖,平复着自己眩晕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冒失啊?”语调却不像责备,像嘲笑,“你怎么直接冲向了那个邪教徒布下的封印中心?”
科恩收回他刚刚抓着威洛的手,隐于他的病服袖口下。
“她早就计划好了。”科恩说,“三个地方,每个地方一个邪物,要让村子进入地狱的领土。”
“你,维罗亚的小英雄。你必须破除它们,才能让此地重回安宁。而破除了这三个地方的邪物后,刚刚你遇到的邪物的力量也会减弱。”科恩继续说。
“你为什么不去?”威洛问。
“噢。”科恩摊了摊手,露出他瘦骨如柴的手指,“你指望我这样病入膏肓的人怎么办。”
“但我可以带你去。”科恩说,“我知道在哪。”
第一处在村子里一个僻静的房子旁。石质的棱块静静地躺在地上,表面流淌着诡异的暗光。
“用你那团亮光,你们那个神奇力量,击打它。”科恩说。
威洛照做。他们现在躲在远处的一个屋壁外。威洛唤出的星光划出一条弧线,直直击中了棱块。本来威洛以为这个棱块也会长出锁链,做出攻击或防御,没想到却什么也没发生,棱块在遇到星光时碎裂成两半,摊落在地上,围绕在它周围的诡异光芒也消失不见。
“完成了?”
“当然。”科恩欣喜,“拯救村子的英雄名不虚传。咱们加速前往下一处。”
第二处的情况也像第一处那么简单,石质的棱块在威洛的星光下一触即碎。只是第二处地点附近的氛围比第一处更躁动。在去第二处的路上,他们看见一个血色的怪物在徘徊,他们不得不绕了一些路。
第三个棱块所在处的氛围比第二处更躁动。空气中似乎有压抑的嘶吼声,还有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在他们靠近棱块时,一声鞭打的巨响突然从前方传来。巨鞭的一角在房壁缝隙之间显露出来,还沾染着涔涔的血液。
威洛咽了一口唾沫。科恩朝他叫到:
“你必须去摧毁它。要快!不然等会那邪教徒就更近了!拿出你的勇气!快!”
威洛再次凝出一团星光,指引它射向那边的棱块。微弱的星光在碰到棱块时倏忽而灭,棱块也碎成两半。
空气有一瞬间的宁静,那些嘶吼声、压抑的氛围都突然消失了。一根巨大的骨刺静默无声地从空中出现,摆向墙角的威洛二人,二人勉强避过。骨刺砸到地面上,巨大的震响炸向四周。
“快跑!——”
还没等威洛听完科恩话的最后一个音节,科恩就已经自己一溜烟跑了。几眨眼间,他就出现在了好几栋房屋之外。
威洛看见“铁哨”的目光看了过来。刚刚的“骨刺”,就是她丢过来的巨鞭。威洛也转头就跑。由于不知道科恩跑去哪里了,他只好随便选了个方向,只顾闷头狂奔。他大喘着气,刚开始跑得快,后来没力气了不得不跑慢些,再后来由于怕被追上又强迫自己跑快些。他有时听到锁链拖地呲呲的声音在他后面响,不知或远或近,使他心惊胆战。
终于,等他跑到村子里某处时,周围稍微安静下来了。“铁哨”不知道为什么没追他,可能是去追科恩了。
“嘿。”
科恩又从不知道哪里的阴影中探出身来,吓了威洛一跳。
“你做得很好。”科恩说,“村民们会感谢你为保护村子做出的努力。现在,你去解除你老师的封印吧?破坏了这三个地方的邪物,封印中心的力量会减弱。有了你老师的助力,相信那个邪教徒更好对付。”
刚说完,他又在巷子之间走远消失了。都不用科恩说,威洛本来就是要去解救他的老师的。
威洛又到了奈利房前。还是破败的屋子,新补的房顶。威洛一如之前的路线,从杂物堆上翻过窗子,进到屋里。他小心翼翼踮着脚靠近屋内的床。不知怎的,他感觉周围氛围与他上次来时不同。屋外环境里偶尔冒出的嘶吼声暂且不谈,就是这屋内,这沉滞的黑暗里,似乎溶解了什么……
至少威洛没有发现。他决定继续执行他的计划。他走到了被锁链捆住的床附近,床前的棱块附近。在破坏了三个地方的邪物之后,正如科恩所说,这里的棱块平静多了。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就像一个普通的沙块。威洛从屋角抽了一小根木柴,戳动了一下那个棱块,而那个棱块也就这样顺从地翻了一个面,没有什么凭空冒出的要抽死威洛的锁链。
威洛走到角落,沉下心来,凝出一团星光,这团星光也顺着他的指引,划出一道弧线飞向地上的棱块。棱块在被击中后,碎裂成两块。那两条从棱块延伸到床上的细细的链子,也渐渐缩回棱块消失不见。床面上像是有重物松动,捆住奈利的铁链喀哧一响,从绷紧的状态变成了放松的状态。奈利紧闭的眼睛上皱紧的眉头也舒展开。
好,看来封印是解开了。威洛内心一喜,正要走向床铺,黑暗中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一下子抓住了威洛的脖子,扼住了他的喉咙,把他悬空提了起来。
“呃呃呃——!”威洛喉咙里挣扎。
“铁哨”从黑暗中探出身来,她的眼睛像是暗沙鳞鳞发光。扼住威洛喉咙的光洁但粗壮的手臂,与她满是皱纹的脸形成强烈对比。
“原来是你。”铁哨的声音降下来。
她手握得轻了些,但仍然没有把威洛放下。空气流入的那刻,威洛剧烈地咳了起来。现在他的脖颈吊着他下面所有身体,感觉要断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
铁哨现在身上只有锁链和粗绳,她大片土黄色皮肤暴露出来,与她平时破旧的神官罩袍相比,似乎更与荒野和大地接近了。
不过现在威洛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在铁哨肩部的土黄色皮肤之后,一个漆黑的蝙蝠悄悄爬了起来。铁链散落在床边,他的老师静谧无声地站了起来,但是状态不对:他的眼睛睁开,却无神,他的嘴角抽动着,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似的。某一刻,像是忽然明悟,头一抬,嘴角剧烈地抽动,张牙舞爪向这边袭来。威洛嘴里唔唔唔喊着,眼睛瞪大朝向那边。
眼看奈利就要一爪抓向铁哨,铁哨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左手向后一探,一把抓住了奈利的头。她右手一放,让威洛“哎呦”一声摔到地上,接着用空出来的右手拨开袭来的爪子,再一抓,脚底一绊,来势汹汹的奈利就被绊倒在地上。她顺势将一根重铁链压到奈利身上,对奈利大吼一声:
“斯图芬!”
“哟——好了,好了,神官,我已经清醒了,我已经完全清醒了。”
“你确定?”
“我确定——至少就我的感觉来说。至少还有这个重铁链压着我,有这个重量余量,我也做不了什么。”
威洛处于一种迷茫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坐在原地。
“你的好徒弟把我的三个封印都破坏了。”
“我的学生,不是徒弟。请谅解,毕竟我估计他还不了解情况。”
“你来给他解释一下吧,斯图芬。”
奈利·斯图芬转过头来,对威洛说到:
“过来吧威洛,铁哨神官是好人,我也是,不用担心。我来给你讲讲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