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冲进杂草丛，连滚带爬的往前走。他们进入后不久，火炬群也从后方赶来，冲入杂草丛。火把在荒草里飘摇，似乎要把整片草地给点燃。威洛只顾爬，指甲里、裤腿上全是泥，不时牙齿还要啃上一口。素马在最前面领路，他急促地穿梭在草丛中，嘴里不停对他们喊着：“快快快！”“这边这边！”
路还真被素马找到了。他们费力穿过一个比他们头还高的一个杂草丛，后面就是一条小河。与其说是小河，不如说是臭水沟，附近的工厂似乎都把废弃物排泄到这里。他们一跃而入。水不深也不急，只是臭气熏天。河水好像在烧灼着他们的皮肤。素娜剧烈地咳嗽：
“咳咳……我走不了了……我走不了了……”
“你可以走！你可以走！就在前面！”素马抓住素娜的手，吼道。
冰冷、刺痛的河水像是拉扯住了威洛的身体，他也像素娜一样，感觉再也不能向前了。一阵更冰冷刺痛的漩涡在他心里更加剧烈地旋转，让他头痛欲裂地不断回忆起刚刚工厂里的画面。他有时突然失力，任由自己被外界的冰冷和内心的漩涡带走。有时有猛得脚蹬河底、手拨河浪，就好像某些疯狂可以让他逃离。他们就要出去了，他们就快逃出去了！
“抓住浮木！”素马大吼。
他们抓住了一块飘过来的大片垃圾，虽然不能完全站在上面，但倚上去能减轻一些他们的负担。他们倚着再前进了一会儿，前面就是另一块岸边。他们实际上只顺着河流前进了没多远，再跨越到了河流的另一边。不过，当他们再回头看时，另外一边的火把已经显得模模糊糊了。这附近没有桥梁，对面也看不清他们在这黑暗的河水里到底跑到了哪个地方。素马先翻上了岸，伸出手把素娜从水里拽了上来。对岸杂草丛里的火把，再在原地各自闪动了一会儿，接着就慢慢分散、远离、消失了。
“威洛，你干什么？你快上来！”
威洛这才注意到浑浊的河水还在刺痛他的腰身，而他的眼睛已经盯着绕过他身子的水流不知道多久了。
“我上来。我马上上来。”
威洛一直手拉住素马，另一只手抠住岸边的浮泥，从水面翻上岸来。污水仍然顺着他的衣角成股流下河岸。他看着失去了绕过他身子的水流曲线的河面，却觉得有一部分的他已经永远留在了这黑暗流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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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也无非是那样。天上的太阳灿烂时，黄白的石壁被烘得热熏熏的。由这些多微孔的石壁砌成的房屋，被阳光打上，就像矗立雪原的山峰。而就在这样仿佛纤尘不染的房屋下面，马蹄踏在灰土路上，溅开黄尘。红皮肤的外族人，被系上脖环，让奴隶贩子拉着，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威洛、素马还有素娜跪坐在路边，看着这些马车行人来来往往。他们三天没吃饭了。他们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乞丐：工厂给的衣服已经在逃跑过程中被撞得破破烂烂，由于进过臭水沟、好几个晚上在野外和衣而眠，他们浑身还散发着熏人地酸臭。他们还在面前放了一个在路边捡的缺了口的破碗，好祈求好心的过路人的施舍，祈求金币和食物——更像一群乞丐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逃到这里后，他们曾经这样问过另一个乞丐。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如何如此穷酸地流浪到这个地方，却不知道这是哪？”那个乞丐满脸不可置信，“这里是帝国的中心，帝国王都，托尔基利亚！”谈起王都的辉煌，连乞丐也自豪了起来。
三人对视一眼。众人皆知“帝国双城”，至圣星学院所在的星都，就在王都西北。若到了王都，说明学院也不远了。那辆把他们带到工厂的列车，说不定真是开往星都的，只是他们被中途赶下了车——花绿袍给他们买的票，本来就是到工厂的。
因此他们向星都前进。虽说他们知道，他们没有遇上探星者，根本进不了学院。但至少，能瞻仰一下至圣星学院的风貌。或者，威洛心里还有一丝虚幻的希望，到那儿了，真能进去呢？
但他们并没有能走多远。他们向着大概是星都的方向前行，但是无穷的街道和房屋让他们感觉，自己好像从未走出原地。他们没有食物。水还能从城市街道旁的小沟里舀一点。他们还需要一直躲着警卫：他们的“卖身契”还在花绿袍手里。法律明确地显示，他们还是工厂的工奴。
所有他们在这里跪着。刚开始，还能举手摇晃着碗请求老爷们施舍一点，现在，连举碗摇晃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知道他们是如此倒霉，还是王都的人情如此冷漠，这三天里没有一个人给他们食物。威洛觉得自己不是要饿死了，是要先渴死了。虽然他们后面就有一条街道的小沟，但他似乎已经饿得没力气爬过去喝水了。
“哦天呐，这几个孩子这么小，怎么就这样在这里趴着！”
“塔里！我说过……”
“抱歉，我一定得过去看看。”
“塔里！这街上乞丐这么多，你怎么帮得完？我说过今天……”
“今天就这一次，亲爱的。”
来者是两位看起来并不平庸的大人。男的一身纯黑笔直的正装，只是领带有点歪；而女的一身装饰繁复的长裙。都是中年年纪。男的稍有些胖，身高也不低，像一个壮实的大熊。
“小青年们，你们怎么流落到这里了？”那位中年男士弯下身来，胡子抖动着问道。
素马把手伸向碗，微微抬起头，半睁着眼说道：
“老爷，能施舍一些食物吗。”
“当然，当然。”说着他就在身上拍了起来，拍完了外面没有，又拉开正装里面摸索，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身上根本没有带食物。
“抱歉，我身上没有食物。”他又把头转向那位女士，“凯蒂，你能去买点面包吗？”
那位女士并没有回答。她双手抱在胸前，撇着嘴，眼睛瞪着那位男士。
“好吧，我猜我得自己去买了。”男士说。
男士离开，很快从街边的店铺带来一根面包回来。他把面包掰成好几份放进碗里，方便威洛他们食用。
威洛他们很快抓起面包来，狼吞虎咽。而那位男士就在那里蹲着，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什么也不做。威洛吃得差点噎住，还好他现在稍有了一点力气，赶忙爬下沟旁舀水。
“所以，你们是怎么回事？你们从哪来？你们父母呢？”男士问道。
“我们从维罗亚来。”素马边吃边含糊地说道。
“哦天哪，你们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到这来的？”
素马吃得激动，详细告诉了这个男士他们怎么被卖，怎么上车，怎么到工厂，又怎么逃出来。
“真是一场惨剧。王都郊区的工厂主们竟然敢这样干？”男士似乎有点义愤填膺，随后又稍平静下来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们想去星学院，我们本来就是为这来的。”素马说。
男士一下子笑起来，让他嘴上的胡须像一条蠕动的黑毛虫：
“好巧，好巧。我也正去星学院呢。我叫“鸟居”塔里斯卡，我是星学院的一个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