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个。”素马说道,“你觉得这像什么?”
素马指着古书当中某一页。这一页是由另一种图形占满页面。这种图形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圆,四周是指向外面的三角形。
“确实像太阳。”威洛回答道。
“是嘛。”素马说,“不过据我观察,这个图形与那个锯齿不同,它经常在文中出现,看样子就是太阳的意思。我想古人谈话、写字应该也要说到太阳,写到书里也正常。倒是这个符号在书本前面出现也不多,到书本后面,这个太阳符号开始出现得多一些时,那个奇怪的锯齿符号也开始出现了。”
威洛思索着,没有回答素马的话。他把素马的书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翻起来看。
“我看看,这个书架上好多书标题都是‘宗教’什么什么,‘至圣’什么什么。”素马继续说道,“那这本书可能就是一群信仰太阳的古人写的?不然他们怎么不厌其烦地把这个符号写这么多遍?”
威洛皱紧了眉头,他看着书上大部分他看不懂的文字,和小部分他能看懂形状的图案,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他说话,但是他听不见它的声音,更看不懂它的口型。
“我想想,我确实没想到现在还有什么信仰太阳的宗教。日辉城?嗯……听说那里确实阳光灿烂,但没听过有信仰太阳的习俗。”素马继续聒噪道,“如果那个宗教延续到现在,你肯定第一个加了进去吧?毕竟你每天中午在草坪上吃午餐的时候,眼睛都一直盯着太阳,我给你嘴边送了块臭莲你都不知道……我想到个好主意!既然他们这个宗教早没有了,不如我们自己创建一个,宣称就是那个宗教的延续,我们还有古书上的证据。你来当教首,我就来当教首下第一主教,我们忽悠一堆人来,编几个仪式,说是可以捐款消灾,嘿嘿,然后我们就发达了,到时候……”
威洛手中的古书被他快速地翻动着,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书页,似乎已全然不在意古书会不会损坏。书页上反复出现太阳、锯齿、太阳、锯齿,在威洛视野里,它们连动起来,仿佛跳起了狂躁的舞。书翻到最后一页后,书壳啪地一声合上。
威洛仍没有能从中看出什么。
“诶!”素马惊叫。
素马伸手一指。他手指指向的空气前方,缓缓飘下了一个小纸条。
这张纸条正是刚刚威洛快速翻书中被甩出来的。威洛一下抓住,举到面前。这张纸条纸质白而平整,像是现代工厂的产品,而其边缘凹凸不平,像是人随手撕出来的。上面写了几个小字:
“极其重要!切记!切记!!!”
字写得很急很尖,后面的语气符号更是像要戳出纸面。无论是谁写的,他写得时候一定相当激动。
“夹在书里的?”素马问道,“谁留下的?”
威洛当然不知道答案。他再次翻开书,尝试看看有没有其他纸条。
“那个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我们不知道。”素马说。
威洛又很快地翻了一遍书,甚至把书倒着拿起来抖了抖,却再也没能发现更多的纸条。他估计,这张纸条是那个人不小心遗落在这书里的。这人在阅读时,希望用这张纸条标记他发现的“极其重要”的某处,最后又因为忘记,或者什么原因,没有取出了。但纸条已经飞了出来,他标记的是哪处不再为人所知。这张纸条上也没有签名(本来也不该有),也暂时不能知道是谁写的。
威洛再翻了翻古书,同时再次确认了他不能从中读出什么信息来,只能遗憾地将古书合上,放回了架子上。
威洛和素马沿着来时的路倒退,向着进来时的图书馆大门走去。素马本来把撕掉的那页揣到了兜里,意欲直接带走,最后还是被威洛强拉到了前台圆桌处。威洛告诉工作人员他们不小心撕掉了一页书,并且让素马不情不愿地把书页给交了出来。
工作人员听完后没说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她的头发好像都骤然立起来了:
“你们第一次来图书馆,就撕掉了一页古书?”
“你还记得我们?”素马说。
“这很重要吗?”工作人员说,“给我看看那页书。”
威洛把那页纸递了过去。
“还好。”工作人员两面翻了翻,吐了一口气,“是这种的。”
“什么?‘这种’?是有很多像这样的书页吗?”威洛问。
“别问什么问题。”工作人员把纸张拿了回去,翻起了一些文件,“我看看,你们还是盗用的别人的预约名额吧?”
威洛和素马都不说话了。
“给我你们自己的学生证明。”
威洛和素马乖乖出示。
“现在,从现在到学年末,大图书馆不再欢迎你们了。”工作人员在几张表上记录着什么,“你们还需要做一些劳工,来弥补你们……”
“哦,糟透了!”素马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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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威洛、素马、素娜经过一段时间忙碌的学习后,他们离开了宿舍,决定到塔里斯卡家里住一会儿。这时候塔里斯卡家里闹腾的小女孩也回来了,家里常常鸡飞狗跳,让威洛他们有点后悔回来住的决定。
素娜穿回来了一件艳丽的裙子,那种通常不会在土石头们身上见到的款式。素马嫌弃地对她说:
“为什么你穿得像那些蠢双城人一样?”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素娜拎起裙边,满不在乎地转了个圈。
“你哪来的钱?”
“我自己存的。你管得着吗?”素娜摇头晃脑,骄傲的样子,“而且双城人又不全是坏人。你自己不认识他们罢了。”
“嘿。”素马叉着手,撇着嘴小声说,“学坏了。”
他们趁着回家的机会,询问塔里斯卡那本古书上图案的事情。
“一段锯齿还有锯齿后的线?”塔里斯卡摸着胡子,“我听说过它。这个图案确实挺出名的。是的,它确实在许多古书中都有出现。我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我听说来的信息。”
塔里斯卡讲道:
“有的学者说它是‘隐匿’的意思。你看,如果你将‘锯齿和线’理解为‘山峰和光芒’,似乎就是这样:太阳隐藏在山峰后。它可能是通过形象表现意思的文字,代表日落?代表光明被隐藏?如果再抽象一点,或许代表的是不能说的神秘之事,或者需要避讳的东西。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或许可以联系芬迪尔教授。他研究古文献学,还有其他一些课题,应该对此有所了解。下个学年你们可以选他的课。”
“至于为什么那个图书管理员松了一口气,说‘还好’。”塔里斯卡笑道,“我想大概是这种书页有很多,上面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个图案,没有其他信息,容易复制修复,虽说他们为了保险也会把原书页收回保存。如果是哪张有着大量文字、丰富信息的书页被撕毁了,那就不是一会儿劳工就能弥补的事情了。我想先来的不是图书管理员,想把你卖了弥补一点损失;而是一群老教授,冲到你面前,把你揍得半死,挖下你的眼睛,施展古代的秘术,让你说出撕毁前书页是什么样。”
素娜听了咧开嘴,嘶了一口气。素马满不在乎,白白的脸上不屑一顾:“让他们来。”
威洛递出那张纸条:“这张纸条是我们从书里找到的,似乎之前夹在里面。您能看出这是谁写的吗?”
塔里斯卡接过纸条仔细打量,还把眼镜提了起来,纸条翻了两面:
“没有签名……也没有什么可以表现身份信息的东西。我也不能准确地说这个笔迹是谁的。”塔里斯卡说道。“星学院里的教授们都有将系有锁链的书借走的权利,当我们谈论到星学院里的教授们……那就多了。我们也不能排除在那里看书的人把纸条塞进去的概率,还有某些受令特许借走书的人……不是那么容易鉴别的。”
当河面开始结冰时,塔里一家和威洛三人到湖面上休闲放松。寒气将本来澄澈的湖面冻得白白的,里面像蔓着一层厚厚的粉尘蛛网,看不清下面的情况。绕湖一圈的松针树,落上几点雪花,烘托出冬季的氛围。他们砸开冰面,在窟窿里钓鱼。素马刚开始很热心,钓了半天没吊着,又把手直接伸进窟窿里捞,捞了半天也没捞着,冻得他嗷了一声抽出手来,也不捞了,最后就在后面朝威洛和素娜丢雪球捣乱。塔里和塔里夫人在岸边生了一团火,刚钓上的鱼就在这儿蘸着油烤着吃,那滋味,让从荒漠里来的三人觉得美极了。塔里家闹腾的小女儿在冰上跑来跑去,一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里,拉起来后发了高烧几天,这几天里倒是安静了许多。
假期过后就是第二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