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请你告诉我,你刚刚在这片书页里读到了什么样的信息,让‘那位’不喜,而不能存在于世呢?我们假设伟力的来源,是一个‘那位’。”芬迪尔问威洛,末了又马上补了一句,“请不要提到任何神的名字,我想你刚刚已经尝试过滋味了。”
“曾经,摩门教非常兴盛,可以随王都成员一起行动。在城市里的祭典也由他们举行。那个时候,有大型的祭拜太阳的祭典,还有太阳的神明……”威洛说。
“总结得很好。”芬迪尔说,“是啊,谁都想不到摩门教曾经那么兴盛。在我们的印象里,它不过是一个古老的、长期一来隐秘传承的小宗教;一些神经兮兮的秘教徒,喜欢诡异的仪式。还有,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他们祭拜什么神——他们本应该是一个‘无神之教’。”
“是。”威洛口上答应,心里却想起他似乎曾经见到过一个:那个给他草药圆球的老妇,不就在呼喊“苏利耶”吗?但她并没有说她是摩门教徒,也没有什么地方体现出这个苏利耶是太阳神。
威洛直觉上感觉书页上的内容是真的。他之前梦的内容已经忘记了,但他能感觉到,梦的内容正与书页的内容丝丝入扣地相互印证。
“这里就没有什么可看的了。”芬迪尔宣布道,“我今天带你到这儿,是希望你能获取更多灵感。你与这个符号有缘,不是吗?我欣赏你之前自主的研究,简直是非凡的天才之作。还有你的梦境,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启示。如果今天你看完这些之后,回去又做了什么梦,获得了什么启示,记得告诉我们。咱们现在可算是一起同心协力地研究啊!”
芬迪尔招呼威洛到地面上去,他将和他一起乘车返回学校;托克里会留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
他们沿着隧道到地面上后,芬迪尔让威洛先上马车去,他有些事情要和托克里交代。
“愁眉苦脸做什么?”
书架之后,芬迪尔拿手杖轻轻敲了敲托克里的裤脚。
“现在多了一个人来为我们分担诅咒,岂不美哉?”芬迪尔将手杖拄到地上。
“是……”托克里低声答应道。想到他们在恩顿城的向导,那在地上垂死的惨状,牙齿缺了皮肤烂了,他就不禁怕得发抖。
“你刚才听到了我的话了。”芬迪尔说,“叫几个工匠,来把房间的墙壁加厚一点。”
“是。”托克里低头应道。
芬迪尔向屋外明媚的阳光里叫车远走了。书架后面的阴影里,托克里又泡了几杯茶,撒上了慢性的毒药——足够那些被高价吸引来的工匠做完他们的工作后,就带着秘密前往死者的世界。
——————————
回去后威洛就发了高烧。他本来在刻画着仪式板里的回路,画着画着就发现自己印刻得越来越乱。他把板放到额头上一靠,板子都瞬间热了起来。他感觉不妙,手也挥不动了,就慢慢挪动到床上,身体朝上,静待他身体里的热量向四周散去。
郁积的热量把他的脸和额头烧得通红,脑子似乎也融化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到一面大圆镜前,大到她从头到脚都照得出来。她看见自己褐色的眼睛。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头发竟那么长,从头到地面都不止。一个女仆面无表情地在她后面给她梳理着头发,慢而一丝不苟。而她感到相当烦躁:她的头发这么乱又这么多,这女仆什么时候梳得完呢?这女仆拿着梳子的手慢悠悠地从上至下,来回了这么多下,她很怀疑是否根本没有效果,每次梳子经过之后头发马上又变成了原样。无数的、蓬松的、杂乱的头发,挠着她的脖子还有脸颊,让她烦躁异常。头发尖好像还伸进了皮肤里,让她的脑袋又热又痛。
不过她就坐在那儿看着一切发生,不知道是不知道怎么办,还是不想动。她偶尔抬起她的左手一看,那枚锯齿和射线的戒指正穿在她的无名指上。既然她都已经戴上了戒指,怎么还在这里让王宫的女仆梳头?她想不明白。虽然她想不明白,也不妨碍她因戒指的质感感到安心,轻轻地哼起了歌。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走进一个传令官来。她一下捂住自己杂乱的头发,心里有些羞恼,也不知道谁在她还在梳理的时候放人进来的。那个传令官倒似乎一点也没注意到她的头发,只说让她快去上课,说其他公爵和大臣们的孩子都准备好了。随后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吧,这下要快些去上课了,不然又要受到哈尔夫的嘲笑。她心里有些急迫,似乎一下子忘了头发的事,起身向门口走去。她头有些晕,边走边用手指敲着脑袋想让自己好受一些。她回想起今天正是那个著名的炼金术大师来上课的日子。而她就没有听得太懂过,这下要出丑了。
她到了门口,转头一看,发现女仆还跟在她后面,边走边给她梳头。这有些奇怪,但也不奇怪:她的头发确实很乱很痒,该多梳梳。
她出了门,却发现这里完全不是王宫,倒像是她在教会的办公室附近。木制的地板走上去咚咚作响,原木墙壁上贴着她主的圣辉,走廊里散发的正是她多年来在这里工作熟悉的气味。来来往往的也是许多教友,不少人见到她向她行礼:“天光大人。”
她又看了一眼她无名指上锯齿和射线的戒指。她答应着问候,边走心里边有一种喜滋滋的心情:既然我是天光大人,当然就不用去上课啦。
前面带路的传令官忽然摇身一变,穿了一身教会高级干事的衣服。他手臂一摆,手掌一摊,请她上马车。等她踏上马车后,那个教会高级干事对她说道:
“我们前往恩顿城。那里的祭典有赖您的主持。”
恩顿城?那不是不知道几百年之前就被火山爆发摧毁了吗?那个地方至今应该都人迹罕至吧。那里怎么会有人,会有祭典?
她身体发了一阵颤,毛骨悚然。不过还是好好地坐在松软的坐垫上,不动声色。马车门闭的死死的,车厢抖得很快,似是前进的很快,跳车恐怕不太行。那个教会高级干部神色淡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马车内也有一种宁静的香气,让她渐渐松懈。从玻璃窗望出去,众多教会同仁也乘坐着多辆马车与她同行。
不一会儿就到了,或者她忘记了时间。她从马车中探足下去时,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高台上。前面是广场上热闹的民众,感觉至少有上万人聚集在这里。城市建筑鳞次栉比,太阳闪耀,如此祥和繁华,丛林与土地,没有一点灾祸的症状。远处的恩顿塔瓦尔山被雪顶覆盖,只有它像利剑一样刺向天空,谁也想不到它曾经还是未来要带来地狱的熔岩。
民众向她欢呼,城主上前,请求她开始仪式。她在阳光下向前走去,在石柱之前看到那个曾穿黄金全衣的老者——那个授予她天光之戒的老者。他这时只穿了普通的祭司服装,冲她一笑,请求她开始仪式。他看起来如此正常,就像千百次她主持过的仪式中一样。既然连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那就不用再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