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娜在哪里？”素马仍是问道。在众人眼中，他眼睛里除了白色的眼白之外，只有中央纯灰、纯粹一致的灰色眼珠。
但是在素马眼里，四周影影绰绰的人影逼得更近了，他们手里各自拿着各种各样带血的凶器，斧子、刀剑、匕首。他们邪恶地窃窃私语，狞笑着挥舞、摆弄、把玩着手里带血的器械。而最为可怕的是站在中间的一个，最中间最前面的一个，那个身影站得好像山一样，投下的影子像是山的阴影，恐惧的中心是他头顶的那一个眼珠，纯黑点缀着白色的瞳丝，死亡一般地注视着他，还有他怀里的妹妹，无论他怎么遮挡，用什么臂膀或胸口，都挡不住那死亡目光的注视。那死亡目光穿透一切，粘附到他怀里的妹妹身上。那死亡目光放出无数黑色的光带，穿透他的所有保护，连接到他妹妹身上。在他妹妹的身影渐趋暗淡之时，那黑色光带也如触手般**着涨大。他妹妹透明的身影躺在他怀里，只有力气刚刚靠着他的臂膀一动不动，胸口微微起伏，越来越透明得像是要消散。她的眼睛注视着他，只是满眼哀怜和凄情，小口微张微合，似乎在说些什么。她说道：
“哥哥，我在哪？”
她八岁的眼里满是疑问和不舍。
“不！”
素马颤抖的胸膛怒吼着。他颤抖着，颤抖着，从头发尖到手指尖，因为眼前那座如山的阴影是如此巨大，那黑色的死亡眼珠如此不带情感地碾压着他，他毫无措施，毫无反抗之力。
“哥哥，我在哪？”
妹妹的声音回响在耳旁。
“素娜在哪里？素娜在哪里？素娜在哪里？”他念叨着，嘶吼着，质问着。只让他像一只被困笼中的小兽，遍体鳞伤地嘶哑挣扎。好像只要这样问，这样确认素娜的存在，就能坚实他那怀中不断消散的素娜身影。不……不……一定可以，一定可以！只要他知道素娜在哪里，找到素娜在哪里，妹妹就会好起来，妹妹就会再次出现！
“素娜在哪里？！素娜在哪里？！素娜在哪里？！”他终于抬起头来，大声嘶吼，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眼神和声音所经之处，无人不颤抖，无人不胆寒。只有霍蒙德大师哼了声，道：
“丧失理智之人的垂死挣扎！”
霍蒙德向前大踏两步，双手举杖高过头顶。明明更高了，那杖顶的黑珠却仿佛在众人眼里更大了些，那黑珠中间的白色瞳丝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连贵族们也感到一股触及灵魂的颤栗。从黑珠里骤然冒出更多的黑光束，原来的黑光束变得更加粗大，困住素马的光束牢笼越缩越小，越缩越密。
其中的素马剧烈地移动了起来。在场贵族眼中，他真的已经疯了，真的已经不要命了，他从各个角度以各种猛烈的力量和姿势撞击在黑光上，又一次次地被黑光鞭笞回牢笼中央，周围的人都已看见素马周身到处的衣服都已破开，伤口和皮肉那是可以想象。然而他仍是疯狂的撞着，一边撞着，一边嘶吼着问着：
“素娜在哪里？！素娜在哪里？！素娜在哪里？！”
撞着撞着，那黑光的牢笼竟也发出不安地颤动和仿佛生物低吟般的嘶嘶声。
“弄死他！弄死他！弄死他！”一个已经被眼前各种可怕场景弄得精神失常的贵族面孔扭曲、眼珠颤动、尖叫着拿着斧头冲向牢笼中央。越来越多精神失常的贵族跟随他步伐，端着各种各样的武器疯狂而亢奋地冲向牢笼中央，使劲挥舞武器，胡切乱砍。
“弄死他！弄死他！弄死他！”一个先前进入牢笼胡乱挥舞着武器的贵族后背已经受到了后来疯狂冲进来的另外的精神失常的贵族的攻击，后面的不知道什么武器，在他后背上砍开一道道口子；但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的身心里只有恐惧，“杀！杀！杀！”他使劲挥舞着武器，用力往前砸着、砍着，嵌进肉里、划、切、割，再使劲划！切！割！砍！管它前面是什么，只顾划、切、割、砍，或许是另外一个人的后背，但他不知道，只顾划、切、割、砍，“消灭他！消灭他！消灭他！”，他扭曲的面容上全是血液，消灭恐惧，消灭恶魔！牢笼里血液四溅，血肉横飞。霍蒙德大师眼珠颤抖，脸上滴下一滴滴大汗，但还使劲握着法杖维持着黑光。华服青年看到一个个恐惧精神失常冲进牢笼的贵族焦急地大叫：“不，不，你们在做什么？快回来！”
“杀！杀！杀！”冲在最前面的人只顾消灭前面的一切血肉，斧头砸进肉里，切开皮肤、切开筋肉、切开血管、砸烂骨头……他砍砍砍，不顾前面也不顾后面，只顾消灭前面的一切血肉。终于，终于，他欣喜地发现前面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他在空中胡乱使劲挥动的而快脱臼的手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只是空挥而已。他欣喜地再空挥了几下，差点甩飞了他的胳膊。尽管周围已经倒下了许多尸体，尽管他的后背已经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还是转过身来，朝向霍蒙德和华服青年，扭曲面容上爆发出狂喜：
“哈哈哈哈！那个恶魔死掉了！那个恶魔死掉了！”
“啊——————！”
他没看见的是霍蒙德和华服青年收缩的瞳孔，在此之间他的狂喜已经转化为尖叫。
一个不知道什么的生物出现在那群侥幸幸存下来的贵族们背后——不，那就是素马，那就是那个野蛮人，那就是那个恶魔！
已经难以辨认了，但华服青年还是辨认了出来，他的肢体已经多处裂开深深的伤口，比如说他那——他那肩颈胸口手臂之间，被砍开了仿佛要让手臂掉下来的伤口，只靠丝丝血肉和骨头连接着——他又是如何在这儿幸存、活动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那恶魔的爪子一扇，周围那群刚刚还在狂喜之中的贵族，发出剧烈的惨叫，立马被撕碎成片片血肉血雾，空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
他蹲着、爬着、呲牙咧嘴的样子，仿佛一头真正的野兽。他还是“人”吗？刚刚那野蛮人进来的时候，还明显带着人的气息，他什么时候变成如此非人的模样？那绝不是“人”。他的身体上辨别不出一个真正鬼怪的明显特征，却处处透露出非人的气息。华服青年相信，那已绝不是“人”，那是一个真正的“邪物”！那是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