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噩梦会以如下的方式进行:
通体纯白的,毛茸茸的小动物,长着和兔子一样的长耳朵和红眼睛,却同时有着兔子不可能拥有的蓬松的长尾巴。
同时拥有兔和猫的特征的,毛茸茸可爱的小动物们,看似亲密地簇拥成群,后面那只咬住前面那只的尾巴,自己的尾巴又被更后面的咬住,它们就这样首连尾尾连首,在空中蠕动成一个无首无尾的莫比乌斯环。
它们会叫我的名字,它们的声音如同青春期前的少年,纤细、清脆,雌雄莫辨。
“Kolmi”它们叫我。
“Kolmi,听得到吗?”它们问我。
“Kolmi,你必须要去拯救这个世界。”
“Kolmi,时间不多了,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得到。”它们对我说。
然后我将会又一次地,带着疑惑与些许不安问出同样的问题:
“你是谁...你们是谁?拯救世界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丘比,”那些动物会这样异口同声地说,然后,周围的声音变得无比嘈杂,“丘比”们纤细的话语传到我耳中的时候,往往只剩下一些破碎的只言片语。
“希律王要复活了。”它们这样说,声音高低顿挫,好似在念响祷词。
“希律王是谁?”于是我开口,如同被命运的无形之刃击中咽喉。
“他是踩着石头过河的人”
“他是踩着作为石头的头颅过河的人”
“他是驾驶马车的人”
“他是驾驶由焦黑的母亲拉动的马车的人”
“他是虫豸之祖”
“是倒吊人”
“是苍白之王”
“是枭首者”
“是纺织者”
“是穿红色的人”
“是拿枪的人”
“是挣扎之王”
“是欺诈之神”
“是莉莉丝”
“是莎乐美”
“是屠杀世界的人,鱼国王,熵尊,鹿的声音,谋杀者,罪犯,投毒者......”
“是永恒轮回,Kolmi,我们都在其中,我们享有相同的命运,我们都是尸体。”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正在对我说话的早已经不是那些名为丘比的动物们,而是一些更为细弱的声音——那是少女的声音,女童的声音,夹杂着婴儿时断时续的哭喊。在我的余光之外,有一个匍匐着通过所有时间的红色身影,在他身后,数百列载满死婴的火车正轰鸣着坠下悬崖,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海。
丘比们簇拥成群,相互撕咬,将彼此的身体撕成喷涌血液的尸块。活着的动物们将血肉的碎块作为拼图,拼成了一幅幅红白交加的图案:
尸体的图案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是惨遭残杀的少女们的尸体。一千双没有身体的手臂在城市街巷间无声地游弋,猎杀着每一个孩童。
每到这时,我总会因过度的惊骇和恐怖尖叫起来。动物们组成的无限图案笼罩着我,将词句一个个灌入我的大脑:
“希律王要杀死隐藏在人群中的弥赛亚之子,那是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他不惜杀死每一个有可能的目标。”
“如果他成功了......会怎么样?”
“我们都会堕入永恒的地狱里。一旦希律王杀死了耶稣之子,整个宇宙,连同宇宙之上的宇宙,都会如积木般坍塌,所有的生命都将死寂,只剩下蜘蛛的君王在永恒的黑暗中延续着他无休无止的暴政。”
“为什么要找我,我能做到什么——我甚至连十六岁都没到。”
“Kolmi,你比你想象的更加强大,三宝磨(Sampo)的力量依旧残余在你的体内,随着每一次的转世不断累积——世界的每一次再生都将它的本质打磨得更加璀璨,缠绕在磨盘边缘的命运丝线已经足够坚固,只需要一个合适的触发点,它就能开始转动。”
“我该怎么做?”
“等待,只需要等待,注意每一封投递到邮箱中的信件,黄昏列车的车票会以信函的形式送到你的手上,在那之前,你必须竭尽全力地避开希律王的追杀,我们无法帮助你,为了启动三宝磨,你的灵魂需要保持液态,我们通过凝固灵魂窃取因果势能的技术不能用在你的身上,至少现在还不能。”
我还想开口,梦境却先行一步崩塌殆尽。
我苏醒在卧室的床上,苍白的阳光穿过凌晨的黑夜,照在透彻的窗棂上,一阵凉风穿过房间,我裹紧了被子,是秋天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