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冰冷的，色调单调的病房之内，躺着的，是面容憔悴的女人。
“妈妈，什么时候能好呢？”
“明明说好了——不是什么大病的吧？”
小若九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担忧。
“诶呀，这个……”
女人有些困难地歪过头，去看趴在自己病床旁边的小孩子。
若九怀里抱着那只小小的泰迪熊玩偶，将头轻轻搁在了病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妈妈。
“应该，快好了吧。”
“没事的，小若九。”
“你想啊，妈妈住院的时间长一点，检查得彻底一点，出院之后是不是就会更健康啊？”
“哦……”
小若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
他现在，对于父母和自己讲的这些话，已经有些怀疑了。
因为妈妈明明——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嘛。
不过，小若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紧了自己怀中的泰迪熊。
病房之内，只有机械仪器单调的哒哒哒声，重复响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是爸爸和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叔叔走进了病房。
“若九啊，爸爸和妈妈有些事要谈。”
“可以请你——先去外面的走廊上待一会嘛？”
爸爸对着若九笑笑，牵起了他的小手。
若九看看病床上的妈妈，又看看爸爸，神情有些犹豫。
“去吧，小若九。”
“让苏梦琪陪你一会儿。”
“你一直都在陪妈妈，苏梦琪它，也会伤心寂寞的哦。”
于是年幼的若九便把怀中的泰迪熊举了起来，歪着头看了片刻。
大大的红色蝴蝶结之上，依旧是“苏梦琪”那微微的笑容。
“我知道啦，妈妈——”
“砰”的一声，病房门关闭，将若九和其他人，隔绝开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年幼的若九黎，抱着玩偶，一个人坐在了走廊冰冷的长椅之上。
“你说啊，苏梦琪。”
“妈妈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
若九黎在长椅上晃着脚，显然并没有期待怀中的小熊能给他答案。
医院里，只有匆匆的脚步声，人们低声叹息的交流声，还有单调的，不知是什么仪器发出的声音。
若九抱着玩偶的身影，在长椅上看起来是那么瘦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了，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若九黎的记忆中，从此之后，那只小小的泰迪熊，苏梦琪，在自己生活中的占比，就越来越高了。
唉唉……
到底是为什么会弄丢啊？
明明是这么珍贵的事物——
抱着小小玩偶的，年幼的若九，似乎在长椅上睡着了。
似乎，有金色的光芒闪过，落在了长椅的另一边。
——
天已经黑了啊。
这是躺在床上的若九黎睁开眼后，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眼角似乎还残留着湿润的感觉。
我刚才好像……
梦到妈妈了？
也许是和天使小姐吵了架的缘故吧，就连做梦，都梦到了这种事情。
若九黎躺在漆黑的房间内，盯着天花板看了至少十秒。
……唉。
现在几点了啊？
翻身下床之后，若九黎点亮了房间里的灯。
晚上十点，呜哇，还真是睡了好久啊……
白天睡觉的代价就是，若九黎的头脑，现在有些晕乎乎的。
说起来，既然已经这么晚了，那就证明，自己的生命倒计时又缩短了不少吧？
算啦算啦——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咯。
不过……
一觉醒来，再想起白天的事情，若九黎不免有些后悔了。
自己确实不该和天使小姐吵架的。
天使小姐，确实很关心自己啊。
至少在生命的最后这段时间，还能陪着自己。
可能自己白天也只是有些心情不好吧。
在房间里坐了五六分钟之后，若九黎还是爬起身，打算去和天使小姐道歉。
毕竟，马上就要第七天了喔。
倒计时不知道时候会结束，再不道歉的话，恐怕就没有那个机会了吧？
不过，要怎么开口呢……
若九黎记着，天使小姐白天，也是“砰”的一声关上门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可是……
“那个……苏梦琪？”
敲门之后，房间里并没有任何动静。
“我，进来了喔？”
压低门把手，若九黎小心翼翼打开了天使小姐的房间门。
房间内依旧是一片黑暗。
不会还在睡觉吧？天使小姐。
并没有。
床铺上空无一人，被子枕头等东西也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啪”的一声点亮房间的灯之后，若九黎有些为难地站在了房间中央。
天使小姐，不在家？
去哪里了啊？
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还是……
若九黎注意到，天使小姐的房间内，对外的那扇窗户，此时是打开着的。
这下坏了。
就算想道歉，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天使小姐了啊。
这时，若九黎的视线，从窗户转移到了房间内的桌子上。
欸？
注意力被某样东西所吸引。
那是……天使小姐的笔记本？
皮质的封面，上面刻着繁重的花纹。
是的，就是天使小姐的笔记本没错。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印象中，天使小姐对于自己的这个笔记本可是很上心的。
是时时刻刻都要抱在怀中的那种。
等等……
若九黎的心中，突然冒出了某个想法。
现在，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那是不是可以……
可是，这样的话，没准又会惹天使小姐生气的吧？
……
鬼使神差一般，若九黎最后还是站在了笔记本面前。
呜哇，总感觉，心跳得好快啊——
是紧张吗？
咽了一口唾沫之后，若九黎翻开了这本，她好奇了很久的笔记本。
手上是厚重的触感，内里是泛黄的纸张。即使只是像这样看着整张纸，都会让人感受到其上名为“时间”的重量。
诶——还真是日记本啊？
虽然天使小姐说过，她是以类似日记的方式记录的，可若九黎没有想到的是，笔记本中记载的内容，和日记的格式，还真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正常人的日记都是记录自己，而天使小姐的日记则是记录别人就是了。
若九黎随手翻开一页，从较前面一些的位置翻看了起来。
9月13日
今天小若九和爸爸妈妈去公园玩了，结果被公园里遛狗的老大爷给吓哭了……笑死，那狗才多大一点啊，真没出息。
10月14日
在学校因为作业优秀被老师奖励了小红花，高兴得眼睛都在冒光呢。
诶呀，还真是可爱呢，小若九，要是是个女孩子就更好了~
11月23日
今天若九的妈妈去了医院呢，好像是生病了，若九自己在家待了一天。
话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乖？要是换成我的话，不趁机看电视才有了鬼了！
日记的内容，也是稀松平常的日常。
还真是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啊，天使小姐。
若九黎无声笑了笑，心中微微涌上了暖意。
算了，还是去把天使小姐找回来之后，再求她给自己看吧。
偷看别人的日记，不是什么好习惯呢。
呃……不对，从内容来看的话，应该是我的日记才对？
若九黎一边想着，一边随手将笔记本翻到了最后还有笔迹的那几页。
有点好奇，自己被大卡车撞飞的那天，天使小姐是怎么记录的呢。
6月13日
……
我不理解。
不，应该说是，我不能接受。
那孩子，凭什么迎来这样的结局？
他平时过得已经够辛苦的了，仁慈的父，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明明谁都不能理解那孩子。
明明已经很辛苦了。
该死，我不接受！
那孩子的生命，不应该就这么仓促地结束！
现在，现在还来得及。我，我还能做些什么……
……
若九黎皱起了眉头。
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不小差别啊。
本来以为，天使小姐会笑话自己走路不看路什么的……
而且……
天使小姐不是说，自己的升天流程出了什么意外么？
那现在天使小姐写在笔记本上的内容，又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地翻页后，若九黎发现，这篇日记的后面，居然还有记录的内容。
天使小姐不是说，自己的生命截至被车撞死那一天就结束了，后面没有再记录的必要了么？
那这又是——
若九黎连忙接着看了下去。
没过多久，若九黎拿着笔记本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天使小姐她……
“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后，若九黎没有多想，抓着笔记本便朝着房门的方向跑去。
不行，必须马上找到天使小姐！
但是，该去哪找？
自己并不知道天使小姐去了哪里啊！
思绪变得混乱了起来，若九黎的脑海中闪过的，是天使小姐对自己说过一句又一句的话。
对了——
若九黎眼前一亮。
“陪我去烟火大会嘛，好不好，小若黎？”
“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要和你讲喔。”
说这句话的时候，天使小姐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
难道说……
烟火大会——
来不及换衣服，还穿着一身居家装的若九黎就这样匆匆跑出了家门。
——
夏天的烟花，总是有着特殊的含义。
当夏天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的时候，即使只是听着那一声绽放的声音，人们也会下意识想起很多东西。
是烟火大会上悄悄牵起喜欢的女孩子的手，是绸鱼烧，棉花糖……
只是，现在身处于烟火大会中的若九黎，并不能感受到这些。
她看着眼前人山人海的场景，喘着粗气。
虽然说是要来烟火大会找天使小姐，可是这么多人……
若九黎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烟火大会上，大家都在有说有笑地聊天，逛周边的小摊。
只有站在原地的若九黎，像是河流中不动的顽石一样，显得那么异常。
已经有人注意到这个穿着居家服，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怀中还死死抱着一个奇怪笔记本的女孩子了。
不会是离家出走，或者是失足少女——什么的吧？
窃窃私语声，从四周传来。
人们并不在意这样一个唐突出现于此的，行为怪异的少女背后有怎样的理由。
不过，若九黎并没有去在意这些。
她直起膝盖，在略显拥挤的人群之中再次跑了起来。
就算是一点一点去找——
可是，眼前的视角，却在这时突然翻转。
若九黎狠狠摔在了石砖的地面上。
痛……
若九黎作为宅宅的运动能力本就不是很好，又是穿着拖鞋就急急忙忙出了门。此时摔的这一跤，也算是合情合理。
居家服上已经沾上了些许灰尘，膝盖上也传来疼痛感。
可能是摔破皮了吧。
周围围观的人，似乎变多了起来，可所有人都只是看着，并没有人愿意伸手扶一把这个摔倒的，行为怪异的少女。
若九黎咬咬牙，撑着身子就要站起来。
可就在这时，人群之中，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若九黎的耳朵。
“你是——那个，若九黎，对吧？”
欸？
若九黎抬起头，正对上了人群之中，一个英气少女的身影。
是林间。
“吓我一跳，我刚才看有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没想到居然是你啊。”
林间手中握着棉花糖，腰间背了一个小小的挎包，看起来似乎是来逛烟火大会的。
“你朋友？”
似乎是林间同行的人，问了这样的问题。
“嗯……算是吧？”
“你们稍等啊。”
摆摆手和同行的人搭完话后，林间挤出人群，伸出手，把半跪在地上的若九黎扶了起来。
还没等若九黎说谢谢，林间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笑了起来。
“还真是巧啊。”
“我之前还在人群中瞥见了你们家的另外一位，还想着你和你哥哥会不会也来……”
林间的话，让若九黎顿时睁大了眼睛。
“你见过苏梦琪嘛？”
被突然抓住了肩膀，林间似乎被若九黎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
“啊……如果是今天中午在你们家见过的那位的话，确实……”
“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
林间回头，指了指一个方向。
“是——那边的观景台。当时我在和朋友看烟花，在那边看到了她。”
“只不过……哈哈，中午刚吵得有些不愉快，就有些不好意思去找她搭话呢。”
“怎么，你们是走散了嘛？”
若九黎此时，已经开始从人群中往外挤了。
“差不多……总之谢谢你，林间同学。”
虽然很感谢林间，但是若九黎现在，着急去找天使小姐。
“啊，等等。”
可还没跑出去几步，林间再度追了上来。
“你没事吧？”
林间上下打量着若九黎。
“你的膝盖……”
“我，我没事。”
“抱歉，林间同学，我有急事……”
若九黎想要离开，可却被林间抓住了手腕。
“等一下，若九黎同学。”
林间态度很强硬地留住了若九黎。
“要注意形象啊，女孩子。”
“欸？”
若九黎愣了一下。
林间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将其披在了若九黎身上，又拿出了头绳，站到了若九黎身前。
“真是的，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啊？”
“就算是着急，也不能这样啊。”
林间虽然还是埋怨的语气，可和中午听起来，却有着很大的差别。
“嗯……还有。”
林间沉默片刻，再次开口。
“……中午的事，抱歉啊。”
“我并不是有意说那样的话的。”
“只是，诶嘿，当时刚刚和男朋友吵完架，心情有些不好，所以才……”
林间干净利落地给若九黎扎了一个马尾，满意地拍了拍若九黎的肩膀。
“这样就好多啦。”
“你的膝盖，没问题吧？”
若九黎试着动了动腿。
“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真是的……”
林间笑着摇了摇头。
“你和你哥哥，都很神秘啊。”
“说起来，我也并不是像自己中午说的那样，那么看待你哥哥的。”
“怎么说呢……虽然你哥哥很神秘，但是这反而让人很想了解了解他嘛。”
“只是……你哥哥确实没给班里同学这个机会呢。”
林间无奈地笑了笑。
“可以的话，也帮我和你哥哥说一声吧。”
“有机会的话，还真想和他好好聊聊呢。”
若九黎心里突然一动。
原来是……这样么？
自己从来不知道，原来别人是这样看自己的。
也是啊。
自己也是无法对他人的想法，做到“感同身受”的吧。
就像是，虽然在学校待着的时间并不长，可印象中，班长林间，确实是个很英气，很开朗的女孩子呢。
可是，今天中午林间来家里的时候，自己也并不会去想，为什么林间会那样说话。
心中似乎涌现出了一股小小的暖流。
啊啊，如果能早点知道这些的话……
若九黎对着林间，深深弯下了腰。
“谢谢你，林间同学。”
“诶呀，不用这么正式啦。”
“……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嘛，对吧？”
“好了，去吧去吧，你不是还急着找人么。”
朋友……么？
若九黎“嗯”了一声，再次迈开腿，朝着观景台的方向跑去。
在她的身后，烟火大会的人潮之中，林间还在对着若九黎离去的背影挥着手。
——
等若九黎跑到观景台的时候，她已经累得不行了。
真是的，对宅宅还真是不友好啊，跑步什么的。
那么，天使小姐……
粗略地一眼扫去，若九黎并没有瞥见天使小姐的身影。
观景台这边的人也很多，扶着栏杆搂搂抱抱在一起的情侣——不在少数。
要找出天使小姐的话，可能还有点难度……
总之，速度得快一点——
正巧这时，大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砰”的一声炸开，观景台上的人们发出了小小的欢呼声。
若九黎的目光，也被这短暂出现的烟花所吸引了一瞬。
然后，她看到了——
借着烟花炸开那一瞬带来的光亮，她看见了在观景台的最上层，一个在角落里扶着栏杆，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那是……
腿脚擅自动了起来，顺着台阶飞速向上。
“苏梦琪——”
身穿着浴衣的背影，明显顿了一下。
果然，是天使小姐。
天使小姐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带着惊讶。
“欸？小若……黎？”
“你怎么……”
天使小姐，似乎没有料到若九黎能够找到这里。可看到若九黎怀中抱着的笔记本后，天使小姐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诶呀，我居然不小心忘在家里了，看来我是真不行了啊……”
看到天使小姐的那一刻，若九黎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可随即，新的疑问，又占据了心头。
若九黎跑上前去，紧紧握住天使小姐的手。
“苏梦琪，你笔记本上的话……”
若九黎并没有说完。
因为她注意到了，天使小姐的手，此时冰冷得可怕。
而且……
若九黎的视线，落在了天使小姐的手上。
如同是夏日的幽灵——
天使小姐的手，有着虚幻的感觉。
“嘛……本来昨天是想着，趁着今天的机会告诉你真相的。”
“谁知道今天……于是我就一个人出来啦。”
天使小姐移开了视线，装作轻松地开口。并伸手撩开了自己浴衣的袖子。
这……
若九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浴衣之下，并不是少女白皙的胳膊，而是——一片透明。
手中的笔记本，无力地掉到了地上，正好摊开到了6月13日日记后的那一页。
清秀的笔迹，如此写道——
“奇迹是需要代价的，种下的希望，需要同样份的绝望作为养料。”
“这就是由仁慈的父定下的，‘等价代换’的规矩。”
“可如果是为了那孩子，我愿意成为那个‘代价’。”
……
天使小姐，轻轻开口。
“抱歉啊，小若黎，我骗了你。”
这时，若九黎才发现，天使小姐的声音，很是虚幻。
“其实，要消失的人，并不是你哦。”
“……要消失的人，是我。”
若九黎从天使小姐口中，得到了那个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可是，可是，为什么？”
若九黎顿时急了，抓着天使小姐的手也越发用力。
“小若黎。”
如同安慰一般，天使小姐开口，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
“在我看来啊，小若黎，你不应该就这么死去。”
“我可是一直都在注视着你的哦，我知道你很辛苦。”
“你应该继续活下去，去获得那些你还没有获得的美好。”
“可是命运确实喜欢开玩笑啊，哈哈……”
天使小姐无奈地笑了起来。
“我觉得很不公平，真的，真的很不公平。”
“所以……”
“所以，我擅自做了一些，规则之外的事情呢。”
“我希望小若黎你啊，能以女孩子的身份，好好地，重新活下去。”
“可是，奇迹是需要相应的代价的，所以……”
“诶呀，我本来还以为我至少能撑个七天的呢，现在看来，是我高估自己了啊，哈哈。”
晶莹的泪珠，从若九黎的眼角滑落。
虽然得知了自己不用死了的真相，可是，可是这个真相，并不是她想要知道的。
“对，对不起，苏梦琪。”
若九黎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明明，明明你做了这种事情，我却那么说你……”
啊啊……
若九黎在心里想到。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能早一点对天使小姐，做到“感同身受”呢？
天使小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若九黎感觉自己怀中，被塞了某样东西。
若九黎下意识低头——
棕色的，已经有些褪色的毛发，有些脱落的红色蝴蝶结，还有那熟悉的微笑……
是自己早就遗失的，名为“苏梦琪”的玩偶。
“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你的玩偶，是被我拿走的。”
“怎么说呢，当初看你因为每天上学带着它而被同学孤立，我还以为，把它拿走就会有用呢。”
“结果完全没用呢，哈哈。”
“实际上这种行为是坚决不被允许的，幸好一直没被发现。”
“所以——这下扯平了，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喔，小若黎。”
眼泪掉落在小熊棕色的毛发之上，若九黎，呆呆看着手中的小熊。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小熊并不是被自己不小心搞丢了，而是被天使小姐给拿走了啊。
怪不得，天使小姐要称自己为“苏梦琪”。
因为，代替了原本的小泰迪熊，一直以来……
“一直，守在我的身边，守在这样的我的身边……”
将头埋到了天使小姐的胸前，若九黎已经是泣不成声。
“唉唉，别这么说嘛，小若黎。”
“那些痛苦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你懂嘛。”
“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是孤星。人与人之间，确实是不能互相理解的生物。”
“可是，即使花了那么长时间，那些星星的光芒，不也被你所看到了嘛。”
“我希望你能够知道，一直有人在注视着你，我一直在注视着你啊，小若黎。”
“我啊，是能够理解你，能够和你‘感同身受’的喔。”
天使小姐伸手，捧起了若九黎的脸。
金色的，有着星星图案的眼睛，和若九黎已经哭肿了的眼睛对视着。
“别这么伤心嘛，小若黎，我是天使，就算是升天之后，也不会死哦。”
“只是……做出了这种事，我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
“所以，答应我，好嘛。”
“在下次见面之前，你一定要好好地，重新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哦。”
“一定还能再见面的，我们两个。”
天使小姐的身影，变得更加虚幻了。
若九黎能够感受到，时间，快要到了。
“嗯……”
若九黎哽咽着开口。
“我知道了。”
“还有……”
“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了……”
“苏梦琪。”
“啪”的一声，巨大的烟花，在半空之中绽放，伴随着升起的烟花，若九黎的视野，也被泪水所模糊了。
等到眼泪掉落的时候——
眼前，已经是空无一物。
就像是童话中化为了泡沫的小鱼人一般，天使小姐，已经消失了。
只有怀中抱着的，已经开始掉毛褪色的小熊，还在微笑着。
有悠长的钟声响起——
十二点已过，第七天，到了。
烟花成群地在夜空中绽放，周围的人群兴奋地欢呼起来。
夜幕之下，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跪坐在了地上。
若九黎的怀中，紧紧抱着那个失而复得的，名为“苏梦琪”的，小小的泰迪熊玩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