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响从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整个隧道里面气压剧烈变化，云汐的耳膜感到一阵刺痛，不由得张大嘴以平衡气压。
远处隐隐约约的火光通过岩壁的反射引入眼底，随即快速消失，紧接着又闪起另一片火光。此时空气中应该也会出现硝烟味，但戴着面罩的云汐两人也无法闻到了。
爆炸声还在持续响起，间隔却越来越短，地雷确实起作用了，但似乎并没有什么阻碍敌人效果。
“不对劲啊，他们怎么连一点降速都没有？”
云汐内心夹杂的紧张与疑惑越来越多，不由得想到。
“再怎么用人命蹚雷，没有腿总会停的吧？”
女仆已经将刀准备好了，摆出了战斗姿势，看着火光越来越近，时刻准备冲上前去。
“为什么离得越近火光反而越弱了？”
疑点越来越多，但此时云汐也没时间多想了，主动松开女仆小姐的手，以方便她下一步的行动。
无论是什么情况，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隧道的尽头，洛羽和云汐此时也无法后退了，只能面对敌人，是防守还是突围，就看这一次的冲击力度了。
距离三天时间结束还有整整一天……
随着爆炸声的越来越近，橘黄色的爆炸光芒逐渐变成了蓝色，隧道的转角处展现了云汐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景象。
在最后一个地雷爆炸完成之后，隧道内陷入了相对的寂静，只能听到一些凝胶状的东西分离又聚合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金属敲击石头的声音。此时，所有的声音都显得没有以往的清脆，反而带着些许沉闷，像是从水底传出来的一样。
事实也正如此。
在女仆小姐留下的最后一盏灯的映照下，泛着点点银色反光的深蓝色的东西正在向她们蠕动。
面朝着云汐的那一面刚出现，就瞬间被后面的东西按到底下，像车轮一样携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向云汐冲来。
这是血肉与金属的混合物！
泛着蓝光的是他们的血液！
闪烁着的是他们已经碎裂的眼睛！
这坨难以描述的“肉山”就是曾经的仿生人们。
云汐设下的防护并非没有起作用，相反地，埋下的地雷产生了巨大效果：彻底破坏了仿生人之间行军的秩序，迫使他们以自相残害的形式强行执行寻找她们的任务。
对于仿生人来说，命令远高于自己的生命，不能因为前方有被炸飞的实体或者还活着的无法行动的人阻挡，即使前进的代价是自己的命。
云汐无法想到这些，在她的认知中，当前面的道路被同伴，甚至不把那些东西看作同伴，就看作路障的话，也要搬走或破坏掉才能前进。
但是仿生人他们就这样来了。
云汐想起曾经了解到的踩踏事件，人与人无意识的挤压都能造成惨剧，更别说这种有意识的前进了。
面对这难言之物，女仆小姐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脑海里思绪疯狂转动，搜肠刮肚地想想出突围的办法。
面前的洪流一般的血肉无法阻挡，就算一刀能把它斩做两段，也无法阻止它前进的步伐。后面还不知道有多么长的人山人海，自己的背后只有云汐和岩壁，凿山开路比面对血肉洪流还更加不可能。
“绝境了吗……”
没有时间后悔自己做出的藏匿的决定造成如此绝望的境地，洛羽此刻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了。
“小云汐，待会看到什么都不要怕，姐姐不会有事的，之后跟我走，我会带你出去的，一定会。”
女仆似作出重大决定一样长出一口气，从裙底拿出一个宝石样式的饰品，紧握在胸前，嘴里语气郑重，但字段模糊，旁人听得只像是呢喃，连自己都无法听清其中的一些词语：
“世界……裂隙……”
“群星……”
“……时间与空间之……”
“我以我的生命，向您请求启示或帮助。”
“请您带领洛羽和云汐，离开到安全的地方。”
红色的宝石瞬间炸开，碎裂的宝石在空中飞舞，昏黄的灯光都无法掩盖它每一块碎片的闪耀的光泽。
其中大部分的碎块直接插入洛羽的体内，一些碎块直奔心脏，捅破心室壁之后瞬间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一样。
空中飘舞着的宝石与洛羽的血花互相反射着彼此的光泽，这一画面看起来却是十分协调，有着一种残酷的美感。
此刻，时间与空间都似乎静止了，碎片和血液在空中凝固，云汐感觉到似乎有压迫感无比巨大的存在正在靠近，瞬间被压得有些无法呼吸。
悠长的声音似乎是从远处传来，又似乎是从自己耳朵边产生，云汐的耳中是无数声音的叠加，只能勉强听出一些没有感情的音色，其他什么信息都无法获得。
在洛羽耳中，古老的神明带来的是肯定的感觉，声音无法听出任何语句，只能通过直觉判断。不过结果貌似是好的，她成功呼唤了世界之间的某一个神明，并且祂接受了她祈祷。
但是代价仅仅只是一条生命，或者命币吗？
面对未知而不可描述的存在时，一切的常识都无法相信。
但洛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洛羽面前，伟大存在制造出的洞口逐渐在空中出现，如同悬浮在空中的一个圆环，环身通体黑色，但有七彩光芒在其上流动。洞里面不断发射出肉眼勉强能看见的细小光线，像是粒子划过空气激发的光芒。
心脏的创口逐渐愈合，血液不知从何处慢慢产生。在洛羽眼中的面板上，自己的命减少了一条，似乎那个神明真的只是拿下了一枚命币。
“但愿如此吧。”
洛羽心里想着，没时间注意自己的衣服已经被爆裂的宝石炸得残缺，露出白嫩的刚刚愈合的皮肤。
转身抱起后面震惊到的小萝莉，点点血透过衣服沾染到了云汐身上，染上了洛羽的颜色。
爆炸的碎片穿透了女仆面上的玻璃罩，女仆此时呼吸粗重而疲惫，呼出的气流在破碎的裂缝中发出尖锐的气体共振声。在封闭的洞穴里，产生了让人误以为自己耳鸣的错觉。
面前黑色的圆环的景色不断变换，或许称之为隧道更合适。面前的景色一瞬间从森林变成湖泊，转瞬又变成大海。有时候是一片黑暗，有时候又是一片天蓝。
一幅湖泊边有着茂密森林的景色闪过，洛羽没有犹豫，迅速迈步进入。
隧道从外面看是没有厚度的，因此云汐才以为这是一个圆环。但进入隧道之后，能感觉到离远处光亮的出口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侧着头看向女仆小姐，已经凝结成暗红色血痂的血液在她脸上随意散布着，银白色的长发也染上了点点血迹。
在自己的衣服和手上，到处都是女仆的血液的痕迹。
然而云汐不知道的是，没有一滴血是洛羽和神的交易成立的那一刻存在于女仆心脏的血。
难以掩饰的心疼与悲伤笼罩了小萝莉，凝视着女仆的脸，云汐似乎想把一切记在心里。
“我什么做不到……”
自己本以为能起到作用的手段却毫无意义，反而更加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如果他们没有被我阻挡，会不会更加有序，不会直接形成那个肉球彻底堵死洞穴的路，我们会不会有直接杀出去的可能性？”
是非曲直，难以评说。
云汐只将这些想法藏在心底，心中的后悔已经涌上喉头，但她压住一切冲动，装作似乎无动于衷。
女仆一步一步地艰难前进，空间隧道的坡度极大，每一步都要爬升近半米，绝对安静的世界里，只能听到女仆的粗重呼吸声。
隧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清晰，原本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着的空间隧道壁透出了一丝光亮，柔和的浅蓝色光芒包裹了两人。
似乎是在一片湖泊之中，蓝色的水光粼粼，还闪烁着格外引人注目的透明漂浮物。
云汐仔细看去。
漂浮着的是什么？
是镜片！
那蓝色的是湖水？
蓝色的是血液！
她们正在血液汇聚而成的湖泊中穿梭，无数死去的仿生人的血凝聚出了片湖。或者说自己刚刚藏身的洞穴已经变成了一片湖。
最底下沉积的是仿生人们的尸体与电子头颅。因此云汐们才在最开始的隧道侧面没有看到一丝光亮，只能看见远处的光点，是尸体们堆成的山阻隔了所有光芒。
而在血肉之湖的上层，是蓝色的血液与密度较低的塑料镜片，光线能透过这些东西，才让云汐以为自己身在一片蓝色湖泊下方。
“没事的，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女仆小姐依旧可靠，虽然表现出来越来越虚弱，但步伐依旧坚定有力。
“嗯。”
云汐小声回应，紧盯着女仆的脸，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洛羽姐姐，我永远喜欢你。”
“洛羽姐姐是与敌人完全相反的人，所以云影，请攻击洛羽姐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