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脸上的明媚笑容感染了洛羽，女仆小姐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只是这笑容夹杂着些许疲惫与苦涩，似是有说不出的隐秘话语埋在心中。
预料之中的治疗并没有出现，女仆没有感到一丝轻松，还是如同死过一次般痛苦。
在命币的消耗方式中，用命币直接兑换生命是最受限制的。它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复活币，不可能将一个人从尸体变成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然后像开了无双一样直冲敌阵，死一次就复活一次，用雄厚的财力耗光敌人。
命币只能吊住一个人的命，保证你活着，如果自己选择多使用一些命币，可以稍微回复一些体力，但不可能恢复到完全健康的状态。
而且越强大的人，复活一次所需要的命币越多，最低消耗是一个。女仆小姐的存活只需要大约0.8枚命币，剩下的转化为了体力，她才得以带着云汐顺着道路逃离出去。
不过本应该对洛羽造成治疗效果的小萝莉笑容并没有生效，还是给两人带来了些许疑惑；
云汐看着洛羽的脸色，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步伐还是那么沉重。
女仆看到云汐的视线，再望向她的小脸上的担心和关切的眼神，强颜笑道：“好多了，谢谢小云汐。”然而她并没有丝毫轻松，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推论出错了？”
云汐看出了女仆的谎言，只是垂下眼帘，装作听了进去，心底里却思考着。
“但是之前我笑的时候洛羽姐姐确实是恢复了一些啊。”
无法证明自己的猜测，但云汐还是感觉到了一阵虚弱。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像是自己的每一根血管都被冲刷了一遍，浑身上下都是疼痛。
肌肉已经无力活动，过度的虚弱甚至冲淡了疼痛。云汐就感觉自己似乎刚刚在大坝的泄洪孔前面接受过冲刷一样，而且还是夹杂着泥沙的巨大洪流冲的。
一瞬间，云汐连支撑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肌肉放松，脑袋向一边侧去。
两人同时陷入了精疲力尽的境地，甚至云汐比刚刚才死过一次的女仆更加痛苦。脑袋里死一样的痛苦不断涌现，可她连振动声带的力气都没有了。
洛羽连看看云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一步步，一步步，向着即将到来的出口前进。
在两人没有心思观察的角落，洛羽的花朵形状的发饰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花朵从原来无法分清种类的样式逐渐转变，花形变为喇叭形，颜色从嫩黄色变成纯白色，下一刻，花瓣的边缘染上了些许血一样浓郁的红色。从内向外，从嫩黄色过渡到白色，又从白色快速过渡到血红色。花瓣前部直而后部卷曲，中间发出数根纤细的花蕊。
血边百合，如果给这种花取名的话，这个名字能概括它的特征。
百合花开放在洛羽发间，透出丝丝沁人心脾的清香，掩盖了两人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闻到香味，云汐也注意到了女仆头上的花朵，但无法认出那是什么花，毕竟她原本只是一个五谷不分的城里人。
“云影啊，云影啊，不是去除味道啊……”
云汐心里连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早已消失的笑容只是换来了一朵花的开放，并且自己还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实在是得不偿失。
但云汐的心底却涌现了一阵委屈，这不是属于她自己的心情，而是似近在身边又似远在天边的云影的心情。
“难道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样？”
云汐感受到了云影的心情，不由得为自己刚刚的责怪感到些许愧疚。
“云影，对不起，谢谢你的帮助。”
虽然什么都没搞懂，云汐还是为自己的想法道了歉。不能让为了自己的人反而被自己所伤害，这是人之常情。
光亮的出口越来越近，洛羽的脚步也越来越艰难，越来越慢。
迈出最后一步后，一片大好风光展现在两人面前：
波光粼粼的湖泊上有水鸟栖息，时不时还扑打几下水面。湖泊旁边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色尽收眼底，给人带来一种心旷神怡之舒畅。
身后的空间隧道消失了，但是似曾相识的巨大压迫感并没有远去，反而变得越来越巨大。
似乎连风声都已经停止，树叶的颤动也不再能够察觉。一切的生灵都在恐惧着某个存在的降临。
“神明”正在靠近这个世界！
“果然还是没办法如人所愿啊……”
心里冒出几近绝望的感叹，洛羽连维持站立的能力都没有了。
不可探查神明
不可思考神明
不可接触神明
不可……
思绪中闪过的无数的条例无一不在警告着与神明打交道的恐怖，但总有无路可走的人会寻求神的帮助。
“神明，不，邪神，你究竟要我的什么呢？”
想出最后一点疑问，洛羽仰面倒在了芳草之中。最后一刻还在想着用自己的身体为小云汐垫一下。
“两个人的逃离应该付出两个人的生命。”
这位神明竟然愿意沟通，是极为少见的存在。祂甚至还在解释自己来临的原因，在寰宇之间，能遇上这种神明是所有智慧生命体的幸运。
可惜这种幸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云汐想开口，浑身却一处肌肉都无法活动，拼尽全力也只能从喉咙里面挤出一个含糊不清的“不”字。
在云汐几乎绝望的注视之下，第二次生命的收取开始了。
整个世界静止下来了，时间与空间本就是一体的，神明自然可以通过一个影响另外一个。
在连粒子的震动都无法进行的时空泡中，却依然有一样东西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样，散发着自己的香味。
“嗯？”
祂似乎也来了兴趣，停下收取洛羽生命的进程，仔细地端详那朵花来。
某些信息从花香中传来，祂自然而然地读懂了那些味道中包含的祈愿。
“能量？确实能相当于一个人的生命了。”
刚刚几乎榨干云汐的花朵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似是展示自己所含能量的珍贵与巨大，以祈求以自己代替洛羽与神交易的代价。
“想交换吗？但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指定了她的生命。”
花朵似乎听到了祂的话，更加加大了散射的强度，展示自己的此时交换的强大意愿。
花朵散射的光子以光速行进，但在距离花朵三十多厘米的地方停止下来，完完全全被锁定住，形成了一个球形的光之壁。
“规则无法破坏。”
神明传递出的信息没有感情，祂传递出如此信息。
已经凝固的空间似乎变得更加死寂了，连百合花绽放的光芒都逐渐黯淡，上扬着的花朵垂下，难掩其感情。
“但是我答应你的请求。”
言毕，洛羽的心脏直接被从胸腔里漂浮出来，凝固的血液还保持着奔流带态势，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主人的怀抱。
洛羽的上衣没有增添任何缺口，胸口也毫无创伤，神直接从另一个空间伸手取走了她的心。
时间开始流动，心脏瞬间消失。还没等洛羽的血液涌向心脏消失留下的空腔之中，祂又一次停止了时间。
“说帮你就帮你。”
某一个人格碎片闪过，神的思维产生了一丝俏皮，竟然如此想到。
未知的力量摘下了洛羽头上的花朵，在一番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改在之下，变成了心脏样式的东西。
“心脏怎么跳来着？”
这个人格碎片停留的时间额外的久，直接影响到了祂的思考方式，神明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用时空泵，就空间的定向流动解决吧。”
心脏形状的物体再次飞向洛羽身体，在飞行的途中心脏的外壁还留下了之前百合花的图案。
“不错，下次可以用心脏找我了。”
这样想着，人格碎片也消失不见，重新恢复理智的神明望了望洛羽，没有言语，开始与这个世界脱离。
时间开始流动，困在时间里面的一切生命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察觉。
云汐依旧躺在女仆的怀里，在神解释之后陷入了绝望的境地，而后面在时空凝固时发生的一切，她都无法得知。
庞大的压迫感逐渐消失，就像这个星球刚刚和木星一样巨大的星体擦肩而过一样，无尽的恐惧随着神的远离逐渐消失。
勉强转动眼珠，一切都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云汐感觉到洛羽的体温并没有消失，但还是难以产生什么积极的想法。
“……”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围绕在两人身边，云汐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再次开口。
紧贴着女仆胸口的小脑袋没有听到一丝心跳，纵使有什么幻想，也无法解释现在女仆心跳停止的事实。
心跳的停止似乎就相当于人的死亡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
洛羽的新心脏中血液的流动不是靠心脏的收缩与舒张，而是靠在空间曲率影响下血液定向平缓的流动。
因此，云汐无法听到心跳的声音。
实际上，就算在之前的现实世界中，也存在没有心跳的人。
云汐曾经听说过的人工心脏工作时同样也是听不到心跳的，但她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无法和现在的情况结合起来。
在她的认知中，洛羽已经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