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家的画师

作者:流源lerein 更新时间:2023/5/7 20:35:35 字数:4106

两人又向镇子外围走了一小段路,在能看到雾中哨塔轮廓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座三层砖木混合结构的小楼此时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透过雾气,隐约能看到一个木牌挂在门口,写着“罗曼旅馆”。莫辛拉着洛洛若,伸手推开了那扇木门,走进了这所旅馆的大堂。

门口悬挂着的小铃铛被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引得少年堂倌从楼上跑了下来。这是一个棕发的高大少年,一双褐色眼睛很是有神,面孔给人以刚毅的感觉。

“客人是来喝酒的吗?要来点什么?”少年熟练地发问,已经走到了柜台后。

“戴个斗篷就认不出来了吗?”莫辛心中暗暗发笑。

而少年此时也在打量着这两位客人。大清早就来旅馆,还披着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一位成年人和一个孩子。真是奇怪的组合?异国的逃荒者?

少年正在思考着这两位是从哪里来的。却听见那个成人突然阴恻恻地怪笑起来,声音嘶哑地问道“小子,你们这里卖烬狼血酒吗?”

少年闻言直接一愣,眼神一凝,立刻后退几步,伸手摸向了桌底的猎枪,沉声答道:“客人不要开玩笑,如果是想闹事,我就要叫卫兵了。”

“哈哈哈”莫辛看着柯塞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终于憋不住了,放声大笑了起来。少年一惊,这笑声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莫辛一把摘下了兜帽,心中的郁结有了些许缓解。“柯塞,你还是这么好骗。”

柯塞看到了兜帽下的那张脸,顿时明白了。他阴沉着脸,抓起柜台上的木杯向莫辛扔过去,却被后者灵巧的接住了。

“别这么生气嘛,只是开个玩笑。”莫辛将杯子放回了柜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打了个响指,“请泡一壶红茶。”

柯塞冷着一张脸,将茶具和茶叶拿了过来,“想喝早茶就自己泡去。”

“这就是罗曼家的待客之道?”

柯塞没有理睬,开始低下头,专心擦拭着手中的酒瓶。

莫辛无奈,只好安顿洛洛若入座,开始自己动手泡茶。跑到后厨忙活了半天,这才和上了茶。

待到这壶茶喝得差不多了,店里已经来了了不少客人。柯塞向随后赶来的几个雇工安排完了活计后,才又过来,收走了茶具。然后坐到了莫辛的对面。

此时他的脸色稍微好了点,“这次来找我又是有什么事?”柯塞看着莫辛脚边的行李箱,有点疑惑。

“你哥现在在吗?我需要借助下你哥的‘路标’。”莫辛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明来意。

“路标?你要那东西干什么?”柯塞皱起了眉。

“需要去隔壁镇子拜访一下远房亲戚”

“再胡说就把你赶出去”

莫辛摊手作真诚状,“当然是真的,神父有事出了远门,现在我和洛洛若只能按照安排去亲戚家了。”

看出柯塞“你丫不是孤儿吗?哪来的亲戚?”的怀疑,莫辛又补充道“当然是神父的亲戚了。”

拜访领主这种事还是不要随便告诉他人,详细解释背后原因起来又要花很大时间。反正亲戚和故交都差不多。

“济慈先生在走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柯塞皱眉。

很显然没有,神父离开肯定需要用到‘路标”。然而路标一般是个人使用,即使神父留下来,自己也用不了。莫辛也很头疼怎样能搞到离开的‘路标’,只能说老年人确实有点健忘,给自己留下这个棘手的难题。

思前想后,莫辛才想到一个解决方法。那就是借用罗曼家的长子斐林.罗曼的那份国王亲子颁布的特殊‘路标’,让自己两人装作随从,才能到达领主的庄园。

隐去了信和书的具体内容,莫辛陈述了下前因后果。在询问了几个前来的客人后,柯塞确认了教堂确实关闭的事。

柯塞此时已经相信了莫辛。他有点同情一早上遭遇这么多的莫辛,虽然这家伙很顽劣,但毕竟还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

“我哥和小妹去镇外采风去了,估计要等到中午才能回来,你就在这耐心等着吧。”

他又为两人端来了一盘薄饼。洛洛若眼前一亮,开始享用起来。

“帐记到神父头上啊,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莫辛突然提醒道。

“知道了,吃你的吧。”

“还有那壶红茶!”

没有再理会莫辛的贫嘴,柯塞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很少见到洛洛若出来啊。这应该算第三次见面吧。”柯塞也坐了下来,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埋头开吃的洛洛若。

“毕竟神父家的孩子都是些脾气古怪的人呢,她刚好不喜欢与人打交道,镇上的孩子怎么称呼我们来着?游手好险的闲书骗子和阴沉可怕的魔女?”莫辛也有点饿了,嘴里塞着薄饼,模糊不清的嘟囔着。早上走的太匆忙了,竟然忘了吃早餐了。

“前一个我倒是知道,某种意义上,确实很贴切。你不和人开顽劣的玩笑会死吗?”柯塞冷笑着。

“对了,你昨天是不是又耍了亚蒂?”柯塞像是想起了什么,“昨天休息后,她又来我家找你了,说让我转告你,下次再碰到她,她一定要把你锤死。”

莫辛挥了挥手,“无所谓啦,她下不了那么重手的。”

“真是奇怪,你偷跑了那么多次,竟然都被她放过了。”柯塞看不太透这两人的关系,两人从小时候就是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却从来没有真正闹掰过。他随即又将目光投向已经吃完了食物,正望着客人发呆的洛洛若。

“那‘阴沉可怕的魔女’的外号又是怎么来的?”

这和洛洛若本身的性格有很大关系。正如刚被神父收养时那样,她的性格疏离人群,总是喜欢呆在某个角落里发呆或者和野猫玩耍。对待陌生人总抱着那样警惕的目光,即使有人想接触也会被拒之于千里之外。

神父曾把她送到学堂,希望她和同龄人多接触,改掉她的奇怪个性。不过洛洛若还是保持自己的一贯作风,对于教师和同学,都是以沉默和放空的目光来应对。

从外貌上看,洛洛若虽然还年龄尚小,却已经隐隐能够看出美人胚子的潜质。莫辛初见时,还颇为惊讶。倒不是单纯为样貌所惊叹,而是洛洛若的五官有种特殊的东方美。这让转生后见到了太多西方面孔的莫辛以为是碰到了肉身穿越的老乡了,一时激动到上去就要给一个拥抱,汉语几乎脱口而出。洛洛若却灵巧的躲开,然后以一记丝滑的侧踢踹开了莫辛。

捂着差点被踢断的腰,询问了神父后才知道,只是洛洛若的人种比较特殊而已,是帝国境内的一个小分支。

得益于此,不少男孩经常围着洛洛若转,在女孩那边自然就更惹人厌了。因为性格古怪,加之其有一双紫色的双眸,总与野猫相伴,“阴沉可怕的枫叶镇魔女”这种中二度爆表的称号就此诞生。莫辛觉得,自己的外号也应该改改,游手好闲的神棍骗子这种名字也太傻了。换成“精明算计的欺诈师”才更适合自己。

这两个外号没少被恶意的人当面称呼过。不过莫辛两世为人,自然不会和这群小鬼计较。但他又有点小心眼,敢于这样称呼的家伙总是会莫名倒霉,比如不慎掉落河中,又或是在走夜路时被牛粪砸头。后来就没人敢再挑衅,都远远地避开了莫辛。

而洛洛若则是选择视若无睹,她根本不会去在意周围的看法。只是洛洛若对于学堂教授的没什么兴趣,在学堂的主管——一个经常找济慈喝酒的老头,向济慈诉苦洛洛若沉默发呆的不配合后,神父便选择让洛洛若退学居家,自己教她读写。

“这样啊,怪不得有传闻说神父的第二个养女有自闭症。”柯塞很少去在意周围的动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柯塞一时有点心疼这个和自己妹妹年纪相仿的孩子,想伸手拍拍对方的肩。洛洛若却突然从发呆中清醒,快速地起身坐到了更远的位置上。只留下柯塞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是莫辛来了吗?好耶!”一个留着齐耳碎发,穿着男式外套的女孩此时用力推开了旅馆门,铃铛被这力道震荡得响声大作。她叉腰挺胸地扫视了一圈,注意到角落里的莫辛等人,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她快步奔向莫辛,莫辛也是微笑着俯下身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好久不见,莫辛哥哥。”

“其实也谈不上好久吧,只是隔了大概一个星期?”

“是整整一个礼拜又三刻钟”她骄傲地昂着头,显然为自己能准确地说出这个数字很是得意。

莫辛注意到了她右手握着一只精致的黄铜壳机械表,这个时间应该是由此得出来的。

“原来是莫辛来拜访了啊。”浑厚的男中音传来,却又带着几分戏谑的感觉。莫辛抬起头,望见了女孩背后站着的高大男人。

这就是斐林.罗曼了。

接近一米九的高大身材,削瘦的鹰钩鼻是脸部突出的特征,给人机警果断之感。一副黑色的金属眼睛架在鼻梁上,又有温和的气质。身着的精细白衬衣显示出他的身份不凡。他此时腋下夹着画板,另一只手拿着颜料盒子,目光正透过镜片,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莫辛和洛洛若。

“斐林先生,好久不见。”莫辛起身问好。

“大哥?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柯塞打着招呼,有些困惑,现在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

“执政府那边又开始排查偷渡者了。”斐林稍显无奈,将画板靠墙放好,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即使连宫廷画师的身份也不能通行吗?”莫辛好奇地问道。

“有‘路标’也不行,听说是王政府下的命令。祭礼月期间要进行为期三天的检查,排查潜伏的偷渡者。”

莫辛顿觉不妙,自己的行程怕是又要在这镇里耽搁几天了。

察觉到了莫辛脸上的变化,斐林问道,“你们两人要出镇?”

“其实我们今天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的。”莫辛又将事情前后解释了一遍。

“所以你们需要借用我的‘路标’来前去拜访铁城?”斐林摩挲着茶杯,思索着问道。

“正是如此”莫辛略有急切地应答,“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神父还给过罗曼家不少帮助。”斐林微笑着,“不过这么急迫的表现可实在不像莫辛你平时的样子啊。”

“只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一时间有点慌乱了。”莫辛没有提到神父的警告,只能如此搪塞过去。

“诶?莫辛要去其他镇子吗?”一旁的女孩听了,顿时有点失落。

“我们必须得去亲戚家去寄宿一阵子了。”莫辛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那得多久才回来?”

“大概神父把事情处理完,我们就会回到枫叶镇了吧。应该会很快的。”莫辛也不好说,只能给了这么一个模糊的回答。

“可不可不走,莫辛其实完全可以寄宿在我们家里的。大哥也一定会同意的吧。”她一脸认真地提议道。

“玛夏,不要说这么任性的话。”柯塞语气严格地告诫道。

“为什么不行?家里有那么多的空房子。”玛夏执拗地抬起头,与哥哥对视。

“好啦。”斐林发声,制止了两人即将爆发的争吵。“如果能的话,莫辛一定会向我们寻求帮助的。既然他选择去寄宿,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尊重他人的选择,玛夏。”

玛夏顿时泄了气,低着头。”知道了,大哥。“

莫辛听出了什么,有些惊异,向斐林望去,却发现他正投过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不过,莫辛,就像我说的那样,王国的稽查会持续一段时间。这就意味着,我们最早的出发日也在五天之后。在这五天内,你就先在罗曼旅馆住下吧。”

“好,那就感谢斐林先生了。”莫辛思考后,答应了下来。自己确实没有更好的去处了,只能先麻烦了。

玛夏惊喜地扑向斐林,紧紧抱住。

“哥哥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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