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5月21日
“呼,这才没到两个月……”妍琦瞅着手机屏幕上的日历,“已经充分体会到了呢,无所事事的空虚感……”
大自然的青山绿水固然美好,可是精神生活的匮乏程度也是大大超乎预期,而没有网络这点更是将这种匮乏感进一步放大。
“不是常说吗——没有网络,即便身处闹市,也如同置身荒漠。”
备课什么的,毫不谦虚的说早都准备到下学期了,从家里带来的几本书籍也早就翻得差不多了其中那本《爱伦·坡的怪奇物语》更是读了整整两遍!
“好闲呢……”
妍琦将手机扔开一边,躺在床上无聊的翻来滚去,目光稍稍上移看见了床头上排列的几只小药瓶:维生素AD,维生素C,维生素E,甚至还有一小瓶钙片,都是昨天从村长的小诊所里拿来的“保健品”。
到头来家里老妈在电话里也只是说什么气血亏虚,要多吃阿胶之类的,这多不切实际呀,也不想想在边远山区就连找几颗枸杞都困难,还上哪儿去找阿胶呢!
反倒是村长的建议要靠谱多了。
“找村里人买只老母鸡来炖汤吗?听起来还不错!”妍琦看了看挂在房梁上的两块腊肉,“最后一次吃新鲜肉都还是在县城的时候了呢。”
可是转念一想,不是才刚目睹了因鸡而起的纠纷吗?感觉这个当口去叨扰村民们搞不好会触雷呢?况且即便买到了鸡也不懂得处理的方法……妍琦综合考虑,最后还是忍痛决定将这个美好的提案给PASS掉了。
到头来还是让村长拿了些维生素吃吃。
“真的好闲~好闲呢~~”
当前房间里唯一能提供消遣的大概就只有那台黑白老电视了,妍琦记得这台老古董甚至还是某户村民家的淘汰货。这显像管的大方盒子不存在遥控器,不论是调音量还是换电台都只能通过屏幕右侧面板上排列的按钮来完成,并且能搜到的频道只有官媒的那几套节目也就算了,还经常像现在这样丢失信号,需要重新调频。
妍琦百无聊赖的扭着调试频段的旋钮,观察着屏幕上那些哧哧作响的黑白雪花是否出现波动。
哧哧哧——呲呲呲——
冷不丁的!
哔——
满屏的雪花突然旋转起来变得像万花筒般呈现出各种无规则的图案。
“这是!”
妍琦还未来得及惊呼,便更惊讶的发现本应黑白的图案竟然开始逐渐耀眼的绽放出不断变幻的色彩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甚至仿佛还有完全不符合光谱的其他无法形容的色彩,所有的这些颜色都随着不断加速的旋转融合在一起,最后化成一团极其绚烂极其璀璨的光之漩涡。
“这是……”
这是一种极为荒诞却又极为美丽的光景,多么的惊心动魄,但也多么的摄人心魄。
妍琦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紧盯着屏幕,她凝视着漩涡,目光不断向着那色彩涌向的中心移动。
电视机发出的哧哧声好像也变得不再是单纯的杂讯了,那仿佛变成了某个个体……不,某个群体正在窃窃私语,进而又飘到了极近的距离伏在耳畔呢喃低语,那语言不属于任何国家,甚至都可能不属于人类!
妍琦不明白那些彩色的语言所想要表达的含义,但是那语言使她产生一种难以克制的冲动——假设这当然只是个假设,假设如果,如果使自身也染上漩涡中那些同样的色彩……那么自己是否也会就此成为那其中的一员?会不会就能够知晓那种语言?
触碰,被吸引着,不由自主的想要触碰那斑斓的光影,想要投身其也化作那绚丽的五彩!
“陈老师?陈老师在吗?”
这个呼唤声……是……秦咏!
“哎!我在!”
妍琦下意识大声回应,恍惚的思维顿时清醒过来。
“咦?”
伸出的手指堪堪停在屏幕跟前,而那整个屏幕也依旧只是哧哧响个不停的黑白雪花,看上去并无异常。
“难道刚才只是幻觉?”
不对不对,可是那实在太真实了,唔,也不对,那样的情景本身就太不真实……不对……也不对……噢,快被自己给绕晕了。
但是不论现实也好,幻觉也罢,自己在那时候竟然会魔怔一般产生荒唐的冲动!
妍琦啪的一下关闭电视,顺手拔下电源,视野中却似乎仍然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淡淡色彩。她不由得有几分心悸,后背上也是阵阵发凉,也不管有用没用的赶紧照嘴里扔了几片维生素再猛灌一口水给咽下去……
总算……像是起到了一定的安慰剂作用,身体好像感觉舒畅了不少。
妍琦抹去额上的冷汗稍事整理仪容,便起身离开寝室往前厅去了。
“久等了,秦警官。”
妍琦笑吟吟的迎向秦咏,请他到屋里坐坐,年轻的警员则是和蔼地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正在执勤中。
“今早我听村长说陈老师妳需要补补身子,于是就顺路过来探望一下。”秦咏说着,又将提在手头的一只盖着编织布的篾筐递到妍琦面前,“还顺带找村民买了一只……”
“鸡!”妍琦揭开编织布,“呃……鸭……”
“是鹅。”
“额……哦……呵呵呵……”
不知道鹅汤跟鸡汤的功效有没有差别呢?还有就还是那个问题了。
“谢谢你的好意秦警官,但是……”妍琦感谢之余也有点为难。
“钱的话不用在意,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不只是这个,还有那个、那个我不知道……该、该怎么处理……”
“哦!”秦咏一敲手掌,“这也不是问题,等下午我执完勤就过来帮妳。”
秦咏说罢转身准备返回岗位,不过又被妍琦给叫住了。
“秦警官,那、那个……我、我可以跟你一起走一会儿吗?”
妍琦觉得自己这时候急需要人来陪着说说话转换转换心情,不然的话一定会在独处中又陷入胡思乱想的状态。
秦咏望着妍琦稍作迟疑,不过旋即点头,依然是笑得温和,说道:“无妨。”
二人沿着村路前行,一路上谈天说地有说有笑,妍琦心中的别扭也在轻松的气氛中烟消云散。
但是好景不长,从二人途经的这座院落中正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妍琦一眼就认出正蹲在院外哭泣的那个小男孩正是自己的学生,当即快步上前询问情况。
“呜呜,陈老师,秦叔叔,”小男孩哭哭啼啼地吸着鼻子,“我家的牦牛死了,姥爷姥姥正在吵架,呜呜。”
妍琦跟秦咏交换眼色,由警员进入农家了解情况进行调解,而自己则留下来安抚小男孩的情绪。
不多时,秦咏从院子里出来了。
“好了,好说歹说老两口总算是冷静下来了。”秦咏边说着,边目送小男孩跑回院中,再于院外驻足聆听片刻,认为暂时是没有问题了,便同妍琦一道继续前进。
“这户人家饲养的牦牛今天突然暴毙了,”秦咏说着,“老两口都埋怨是对方照料不善,所以才争吵起来。”
“原来如此呢……”
“不过我有些在意。”
“(在意)什么呢?”
“刚才去畜栏看了下,该怎么说呢,那头牲口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刚死亡的样子,不仅皮毛大量脱落,甚至连身体组织都已经开始溶解液化……但那状态并不像是腐败,就好像是整个机体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变得异常脆弱,最终无法继续维持继而崩坏……”
“唔……”
妍琦不明显的甩甩脑袋,努力将脑海中构筑出的恐怖景象给驱逐出去,结果又听秦咏继续说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莫不是患了什么疾病……说来,陈老师,前些天那家的老丈托我带给妳的牛奶,妳当时喝着没什么问题吧?”
“啊这……有问题呢还是没问题呢……好像不怎么记得了呢……呵……呵……”
妍琦想起那只被自己封印在后院角落的瓦罐,露出了模棱两可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