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里奈位于巴黎的住宅处。
江樱在从扭伤脚踝的凯瑟琳处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并没有太大的感情起伏,仅仅是拨打了几通电话和翻阅着巴黎地图和城市资料。
这样的行为让凯瑟琳坐立不安。在她眼里,无论是江樱还是里奈,都太冷静了,冷静的仿佛出事的不是自己亲友。
也许在那两人眼中被绑架的不过是一个佣人和玩伴,不值得身份高贵的她们劳心劳力,但凯瑟琳做不到如此袖手旁观。
她原本只是一个乡下修道院的孤儿,是遇到艾薇儿后才有机会见识外界,甚至跟着她一起学习自己最喜欢的油画。艾薇儿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主人,更是带她来到这个广阔世界的领路人。
然而。
“如果你想用添乱来表达你的重视,请自便。但是如果你真心为他们考虑,那么请老实养伤。”
江樱冷漠地对试图勉强出去帮忙的凯瑟琳说道。凯瑟琳用她美丽的紫色眼睛含着些许怒意看向江樱,却只看到那赤红眼眸中深不见底的平静。
凯瑟琳闭上眼睛,重新躺回床上。
在一旁的里奈给两人端过茶杯,张了张嘴,终究是欲言又止。
凯瑟琳不是里奈,她并不熟悉江樱。对于那个理性到有些冷漠的少女来说,再大的危机也不是靠冲动的感情就能解决的。在少女如履薄冰的过往,任何意气用事都会令她万劫不复。
少女虽然只是打了几个电话查阅了几份资料,但巴黎城内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已经开始暗中行动。而同时和艾薇儿背后家族达成的简单情报互换,也把调查的范围划分和区域位置进一步细化。这一切都在稳步进行,少女的行动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即使这样,唯有里奈能够看出,在江樱频频低头检查手机讯息的时候,脸色中难以察觉的一抹焦急。
……
“感觉,有点无聊。”地窖里,艾薇儿打破了沉默,“常乐你身体好点了吗?可以和我聊聊天吗?”
好汉!我们是在绑匪窝,不是奶茶店!
叶常乐第一次见到心这么大的女孩,顿时对这位女中豪杰生出几分敬佩。
“我还好,你想聊什么?”
“不知道诶。”少女率真地说道,“不过如果不聊天,也许最坏的情况就是这辈子都没法聊天了。我要好好珍惜能说话的时间。”
“这种说话方式也太不像贵族了吧?”被艾薇儿身上的随意影响,再加上都已经是这种境地了,叶常乐也不再装作称职执事,说话语气回到了平时的样子。
“我本来就不想当什么贵族啊。你看看我,从头到脚哪有一点贵族气质,走在路上大家都会觉得凯瑟琳才是大小姐哦。”
这话说的让叶常乐有些别扭。
“诶?你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你有些嫉妒凯瑟琳。”
“一点都没有。相反,我最喜欢凯瑟琳了。”艾薇儿的态度坦率而真挚,“对我而言,凯瑟琳就好像一个妹妹般惹人怜爱,但是她太讲究贵族平民那一套了。”
“我和她是在乡下修道院认识的。那时候我陪父母度假,前往距离巴黎几百公里的乡下别馆。”
“毕竟是小孩子,大人在聊天聚餐做自己的事,而刚到乡下我是一个人,没有玩伴,新鲜感褪去后很快对这个地方不耐烦起来。”
“某天下午,我无聊地趴在地上捉虫子,结果一个女孩突然走过来义正言辞地告诉我不要随意伤害生命。”
“听起来确实像凯瑟琳同学会做的事情。”叶常乐笑道。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个认真的女孩说话的语气和态度。
“对吧对吧?她从小就有点喜欢多管闲事。”
艾薇儿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
“我当时也很不服气,和她吵了起来,说这里又破又穷,修道院里面的人都乏味无趣。她瞪圆眼睛,拉起我的手就往修道院的后山跑。然后气喘吁吁指着远处,很是骄傲地说,‘看!向日葵哦!巴黎有那么多向日葵么?’”
好耶,德克萨斯做得到嘛。
叶常乐跟着弯起嘴角。少女的描述栩栩如生,让他仿佛亲眼看到了两人的相遇。
“她很可爱吧?”艾薇儿吃吃笑道,“我至今还记得她一只手指着花田一只手叉腰炫耀的样子。”
“那是一块很大很大……唔也许没那么大,但小孩时候的我和她都觉得很大很大的花田。那里有看不到尽头的向日葵在阳光下仿佛闪闪发亮。”
“我家虽然也有花园,但我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向日葵,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
叶常乐安静地听着。随着艾薇儿的叙述,这些片段仿佛在他脑中重映。画面中金发少女拉着橘红色女孩的手,两个人跑到田野前,眼前是一片金黄色的向日葵田。
阳光照耀下,向日葵摇曳生姿,花朵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她们的脸上洋溢着惊讶和快乐的笑容,仿佛时光静止了一般。两位少女在那一刻成了朋友,无所谓贵族和平民,仅仅是一个孤单的灵魂在花海中和另一个灵魂的相逢。
那个仿佛不会天黑的下午大概从此留在了她回忆的深处,永不褪色。
“之后为了感激她,我的父母便把她招为佣人。”艾薇儿拿手指戳着地板,“别看我这样,我的家族其实历史悠久,一般的人是得不到我们家的工作机会的。”
结合《Paris理论》和最近与江樱里奈的相处,叶常乐自然知道这些佣人工作的百里挑一。或许在艾薇儿父母看来,这份工作确实配得上他们的感谢。
只是当事人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艾薇儿轻轻地接着说道:“可其实我在想这是不是一个错误。我不该出于自己的私欲把她留在我身边。”
“这段时间父母不满我把这样出生的她升为贴身女仆,而她也愈发小心和我的相处。这么多年只有在陪我借读巴黎美术学院的那天才看到她真心的笑容。”
看了一眼不解的叶常乐,少女补充解释道。
“在美术方面有才能的其实是凯瑟琳。我是因为她的喜欢才要求就读学院的。”
“对我而言凯瑟琳才不是女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看她开心,想看到她发挥自己的才能,在自己真心喜欢的事业上露出那最可爱的笑容,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毕竟在我心中,她一直是那个带我看到那如画般向日葵的……恩人?”
“前面说的那么好,最后怎么是疑问句哈哈哈。”见气氛有些沉重,叶常乐干巴巴地调侃道。
“因为不知道该说是什么人了嘛。朋友,家人,我最亲爱的妹妹。感觉都行又都不够。”艾薇儿跟着笑起来,“还说我呢,常乐。我才是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感觉现在才真正认识你。”
你们贵族说话都那么高情商的嘛,有趣到底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啊。
叶常乐苦笑一声,却听到艾薇儿低声地喃喃。“凯瑟琳现在一定很着急吧。别看她平时一副大人样子,其实还是个爱哭鬼。发生这种事情,以后该怎么办啊。”
叶常乐这才意识到少女为什么要和自己聊天。她试图抚平她自己内心的不安。对于贴身女仆来说,照顾的大小姐在她面前眼睁睁被人绑架,这是一生难以洗刷的过失,甚至会被人怀疑与劫匪勾结。
艾薇儿害怕的不是被绑架后自己的结果,而是外界凯瑟琳面临的困境。
“咳咳。”少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把失血过多的虚弱藏好。
“所以啦,我们更是一定要出去。只有出去了才能告诉别人凯瑟琳她并没有错。艾薇儿,她的清白现在可只能指望你了,好好打起精神来!”
少女微微一愣,学着他拍了拍脸颊,“没错,我可是艾薇儿·德维尔纳夫,德维尔纳夫未来的继承者。我的人生才不会被这种小小的意外所干扰。”
“就是这样的气势!”少年频频点头,当然他心说此时除了气势也确实没啥可以做的了。
“不过啊……”少女直愣愣盯着他露出开心的笑容,让叶常乐有些摸不到头脑。
“你刚刚似乎是直接喊我名字,我能不能把这当作我们现在是真正朋友的象征?”
……把你们法国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跳脱的奇怪感性给我收一收啊!都什么时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