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明明不久前还是寄宿在亲戚家的弱势高中生,却要在寒假从华夏飞到巴黎,解决贵族千金烦恼以及豪门家族争端更扯淡的生活么?
有啊。
比如在从巴黎坐了半天的车才到的修道院大厅默默补寒假作业。
叶常乐在一群孩子吵吵嚷嚷声中默默写着自己的数学学案。
当你以为人生不能再倒霉的时候,发现草稿纸用完了。
在昨晚的兵荒马乱后,叶常乐打算先安抚好对方情绪的算盘彻底落空。
凯瑟琳心绪不宁的样子让之后的交流更加勉强,甚至连叶常乐打算出房间拿东西的时候都害怕到紧紧抓着少年的胳膊不让其离开。
挣脱倒也可以……但有点可怜。
在折腾到快要凌晨的时候,叶常乐实在无计可施了。而当他开摆表示随着凯瑟琳想做什么做什么之后——
少女抓着他。
收拾东西,出门,打车,一起坐后排,抵达修道院,安排客房,各自晚安。
一气呵成。
虽然已经凌晨三点,但终于能休息了,少年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闭眼舒舒服服准备睡觉。
然后猛地睁开眼。
淦,被套路了。这下真私奔了。
瞬间连睡觉都开始焦虑。
顶着黑眼圈叶常乐不断打着哈欠。简单收拾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具的时候顺手塞了一本作业,可能这就是华夏高中生出远门的本能反应吧。
他可是翘掉了寒假补习,要是回去后连寒假作业都没写完,那老季多半真的不会放过他。
而且话说回来,学生会会长和风纪委员?管纪律的不是纪检部么?
高一才一学期,叶常乐连同班同学都没认清,加上本身并非那种各个班级活动乱窜的积极疯子性格,这两位大概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其实他并不认识。
……但是现在想想总觉得有点莫名不安啊。当时应该问问林阁勉她们两个叫什么名字的。
“是作业吗?”
温柔的女声打断了叶常乐的走神。
穿着修道院的长袍,抱着从院子里收回来的衣服被单,凯瑟琳凑到叶常乐身边问道。
“是啊,你们也有作业?”叶常乐随口问道。刚刚的思虑被他抛在了脑后。
“以前嬷嬷也会有布置过。”凯瑟琳露出怀念的表情,“不过等我去大小姐家侍奉后,就很少有这样的作业了。”
想了想在江樱家的执事工作,叶常乐多少能够理解。
自己只是兼职,虽然说江樱在工作方面非常认真严苛,并不会特殊对待。但是理沙小姐和其他佣人们大多同情他无家可归,所以都很照顾他。而凯瑟琳的处境可能就微妙很多。
在这样情况下“作业”大概也有,但多半是被丢过来的家务工作。
“那要试着写写看嘛?”叶常乐笑着说。虽然昨晚被折腾的不轻,但看到此时凯瑟琳安心抱着洗好后衣物被单的样子,又觉得也没那么疲惫了。
……才没有想让别人替自己写作业的意思。
“可以吗?我没怎么学过数学,可能会答错哦。”
“开玩笑,我努力学过数学也答不对,这才是数学!”叶常乐苦笑。
凯瑟琳接过笔,有些紧张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公式。
啊原来法国写数学题不用先写解啊,学到了学到了。
叶常乐坐在旁边替女孩抱住衣物被单,安静地看着少女答题。
她列的几个公式大概只有华夏的初中程度,由此可见确实没有受过相关的学习。但即使如此,少女也微微皱着眉头不断思考着。
她微微凑向桌子,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微微遮住了她的侧脸。与平日身为贴身女仆的打扮不同,换下了高跟鞋和连衣裙的她此刻更有种邻家姐姐的感觉。
“凯瑟琳!他是你男朋友么!”
哈?
叶常乐扭头看向一旁的问出这个问题的小孩。
这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开朗的小姑娘。
“不是,是我的弟弟。”
“诶?笨蛋凯瑟琳竟然有一个会写那么难题目的聪明弟弟。”
凯瑟琳被打断了思绪,很不高兴地放下笔,“芙蕾德,你很烦诶。”
啊嘞,凯瑟琳平时给人的印象是这样的嘛。
被卷入斗嘴的叶常乐大气不敢出。他哪看过女人吵架。上一次还是里奈和索菲……上上次是里奈和江樱……再上上次是江樱和舅妈……
坏了,怎么感觉我最近一直在看女人吵架。这么一想让叶常乐有些难过。
“凯瑟琳本来就不聪明,根本不可能写出来的。”这个雌小鬼……咳咳,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得意洋洋地继续试图激怒凯瑟琳。
而在平日里温柔又体贴,散发着圣母光辉的凯瑟琳此时丝毫没有任何仁慈,“那也比到现在都只会一百以内加减的芙蕾德好一些。嘲笑别人的时候请先想想自己的能力。”
啊现在都只会加减么。叶常乐尽量让自己面无表情,偷偷看一眼这位名为芙蕾德的小孩子此时的表情。
早听说欧美国家基础数学不太行,原来真的有那么不行啊。
果不其然,被戳中痛点的芙蕾德瞬间破防了。
她涨红了脸,扭头就往外跑去,边跑边喊。
“我最讨厌凯瑟琳了!!才不要和你一起吃午饭!”
“不会给你留饭的。不回来就别吃了!”凯瑟琳继续补刀。
……数学作业是彻底写不下去了。虽然数学血案依然给了这些孩子带来小小的华夏震撼,但与此同时叶常乐也收获了满满的修道院震撼。
“那个,不去安慰真的可以么。”少年都有些畏手畏脚了。
“不用管她。芙蕾德总是这样。”凯瑟琳接过叶常乐递来的衣物被单,“记得等会来食堂哦。吃完饭嬷嬷想见你一面。”
“唔……”叶常乐沉吟,他有些抗拒。
但凯瑟琳却把这当作了同意,温柔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然后往大家居住的房间走去。
……
“虽然在电话里听凯瑟琳说了不少关于您和里奈、江樱小姐的事情,但没想到您竟然会是她的弟弟。”
午饭过后,修道院的嬷嬷和叶常乐坐在院外的长椅上。
在他们不远处,凯瑟琳正在教孩子们学习和画画。上午还闹别扭的芙蕾德也在午饭的时候回来了,此时正依然缠着凯瑟琳问东问西。
“我想您和凯瑟琳同学都误会了,我其实并不是她的弟弟。”叶常乐没打算隐瞒,“虽然和凯瑟琳同学解释过,但是……”
让叶常乐没想到的是,本来只是惯例的挣扎,却马上得到了嬷嬷的接受。
老人看着有些腼腆的少年,慈祥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确实是那个孩子的风格。”
有着前车之鉴的少年犹豫良久,终究还是鼓足勇气,“那个,虽然很失礼,但是我想问问,您明白应该是我不是她弟弟这件事,而不是我不愿意承认她之类的吧?”
老人露出惊讶的表情,“那当然。为什么您会这么想?”
“没事没事。”松了一口气的少年连声说道,“只是以防万一。”
老人一愣,随即露出苦笑,“是那个孩子又钻牛角尖了吧?抱歉啊,她总是这样,当认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用各种办法说服自己,很难听劝。”
那可是相当难听劝。和少女折腾了一晚上的叶常乐沉重地点了点头。
“又或许她其实打心底里希望……不,算了,这些不重要。”
老人摇了摇头,转而问出了正题。
“关于凯瑟琳的身世,叶先生您知道了吗?”
叶常乐微微坐正身子,“请不用客气。关于这个,我也在来之前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