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常乐看了一眼躲在树后暗自神伤的响梦，有点同情。
总感觉自己来到巴黎后和办了心理师资格证似的。美少女排着队黯然神伤，一个个emo需要自己开导……
没办法呀，谁让多愁善感是gal美少女们的专利呢。总得有个心结或者不为人知的过去然后让人攻破，就好像系统留下的那个后门。否则高高在上的美少女怎么会喜欢上平凡的普通人，是吧？
确实确实，导，都可以导！
叶常乐拍了拍脸颊，准备随便从剧情台词抄那么一两句来感慨人生。却突然发现有个地方不对劲。
……虽然自己常常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但是刚刚那个内心的反问可不是自己说话的语气啊。
再一次，眼前的画面就仿佛那种老式的破电视突然花了屏一般，各处都像是长了马赛克，连周围向日葵花田都变成了梵高的画风。
上一次见到这么多马赛克还是在某岛国的……
叶常乐突然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有一千根针扎一样，这种剧痛甚至超过了当初和艾薇儿遇难时候被人开瓢的程度。那是一种大脑被人拿补牙时候的牙钻一点点慢慢搅动的内痛。
以某种忽视他意志的力量，借着他的身体开口道。
“我想你害怕的不是改变。只是未知。”
“叶常乐”笑着抬头看天。
“就好像你其实并不讨厌去国立美术学院学习。你讨厌的是在这段时间里那些从没想过或者刻意不去想的东西被无情揭露。两者都是改变。”“叶常乐”转过头看向凯瑟琳。
“你害怕的只不过是不知道对你是否善意的未来。”
凯瑟琳有些惊讶地看向少年，眼前的男孩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中丝毫没有平日里藏着关心的委婉。
而被困在这具身体内的叶常乐的思维更加混乱了，无数犹如数据编码的画面塞满了他的视线。
他根本看不清凯瑟琳的表情，只能迷迷糊糊听到“自己”在和女孩说着什么，可仿佛丧失了语言理解能力一般，这些话语传到他的耳中就像是乱码一样根本只有发音而没有内容。
“我有一位在文学部的朋友。她很喜欢看书，所以也有自己在写一些诗歌和短篇故事。”
“叶常乐”带着些许怀念的表情。
“有一天课后的社团时间，她曾经和我说过这么一个理论。她说写了很久故事才发现，人潜意识里的欲望总是被很好隐藏在故事里才表现出来。”
“诶？”凯瑟琳有点没回过神，她没怎么听叶常乐说过自己的过去，更不明白这时候为什么他要把话题讲到这方面。
“你现在已经得知自己父母去世的真相了。说真的，你恨那些见死不救的所谓大伯二伯么？”“叶常乐”问道。
“……虽然有负嬷嬷的教诲。但是我果然还是没法原谅那些人。”虽然搞不懂为什么叶常乐突然问这个问题，凯瑟琳依然轻声回答道，“我也不想替父亲母亲原谅他们。”
“那你会想着消灭整个叶家么？包括里奈同学和响梦同学。”“叶常乐”继续追问。
他的问题让凯瑟琳吓了一跳。
“消灭整个叶家？不会的，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凯瑟琳慌张地急忙摇头，“无论是里奈和响梦，她们都是对我很好的人。她们也没有做错什么。”
“……你看，这就是现实和故事的不同。”
“少年”轻轻地笑了起来。
“故事里总容易出现这样的桥段，被大家族伤害到家破人亡的主角一路摸爬滚打，最终成功让那个家族整体覆灭。听起来没有问题对不对？”
“但仔细想想，报仇到整个家族，其实也不过是迁怒而已。主角的所作所为其实和反派没什么不同。”
“叶常乐”的眼神带着些许凉薄，“但是读者会很开心。因为故事需要矛盾和冲突。而仇恨永远比爱更能吸引人愉悦的窥视。”
“人们总希望大仇得报，百倍奉还。我那位朋友说，这是人之常情，不必否定。”
“而且，和一路见证成长的主角比起来，那些大家族死去的男男女女老人孩子，不过是笔下一个符号而已。”
“叶常乐”看向凯瑟琳，“凯西同学。我不会劝你放下仇恨。但是叶家里的那些人，你真的能只当作一个符号么？”
“选择逃避选择视而不见甚至私奔都没问题。可是艾薇儿、里奈和响梦。这些人对你来说，真的可以符号一样一起丢弃么？”
“少年”看着有些害怕地看着自己的凯瑟琳，眨了眨眼睛，指了指不远处的某棵树。
“那里藏着一个人。她身上有你的恨，也有你的爱。”
“少年”的脸上露出明明很友好，却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感觉的笑容。
“你对她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你对未知的未来，希望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你对人心，信任多一些，还是质疑多一些？”
“去告诉她你的心里话吧。这既是我刚刚的问题。也是你现在心中的答案。”
……
那种浸没在水中的窒息感和失重感逐渐消失。
眼前的景色慢慢聚焦变回正常的画面。而那如同呓语般的杂音和脑雾也渐渐散去。
犹如某个睡迷糊的午后猛然惊醒，明明是现实的画面，在叶常乐看来却虚幻的可怕。
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旁观感。
在他彻底清醒后，刚刚发生的事情和自己说的话变得清晰无比。那些话和那些问题确实出自他的口中，可又根本不可能是他说的。
因为他根本没有参加文学部，学校到底有没有文学部他都不知道，所以更不会有什么大谈特谈人性的文艺朋友。叶常乐平时只会和林阁勉从“班里哪个女生最好看”谈到“当时英国二战真不行”……
讲真，他确实有点害怕了。
即使抬头看到树那边，凯瑟琳和响梦似乎达成了某种和解，此刻正在互相热泪盈眶抱在一起。叶常乐也丝毫没有一线火速围观的冲动和欲望，满脑子都是后怕和对自己身体的担忧。
如果说什么gal游戏男主意识反向入侵，那乐子可真的让自己笑不出来了。他打开手机，试图先与江樱商量一下自己遇到的麻烦。
【我好像遇到了一些不对劲的事情——by常乐】
“常乐。我和姐姐和好了。”
但是少女的呼唤打断了正准备编辑具体文字的叶常乐。少年抬头，看见牵着叶响梦左手的凯瑟琳向自己笑着。
“虽然刚刚你说话的样子有点可怕。但是多亏了常乐，我才真正想明白我有多喜欢她们。”凯瑟琳放开叶响梦的手，蹲下来给了少年一个拥抱。
唔，好软……
叶常乐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谢谢你。常乐是我的弟弟，真的太好了。”凯瑟琳羞涩地说道。
“弟弟？他？”一旁满脸写着羡慕嫉妒恨的响梦愣住了。
“啊，总算可以解释了！”叶常乐犹如抓到救命稻草般，“那个谁，帮我解释一下！凯瑟琳她……”
凯瑟琳的笑容逐渐染上寒意。
叶常乐咽了咽口水。
“凯西姐姐她一直没搞清楚我们的关系。叶响梦你解释一下！我不是你们家的！”叶常乐求救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叶响梦马上明白了这场乌龙。
她莞尔一笑，冲叶常乐竖了一个大拇指。一副别担心交给我的表情。
叶常乐脸上露出遇到她之后第一次真心感谢的感动。
“没关系的，常乐。”叶响梦笑容爽朗，成熟御姐风范十足。
“从此以后我就是你表姐的表姐。你可以叫我表姐的二次方。”
……少年的表情僵硬了。
臭小子。我要是现在替你解除误会，岂不是既让你享受了亲人的福利又让你和凯瑟琳得到进一步发展的理由？姐姐我账算的门清！
在这波助攻下凯瑟琳的误会可喜可贺又深化了一步，只是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唯一姐姐角色后凯瑟琳很快加重了危机意识。
少女把身体贴的更紧，由她身体淡淡散发的茉莉香味更加肆意钻入叶常乐鼻腔。
“我，我是常乐的第一个姐姐。所以我不只是表姐。我就是姐姐。”
这种略有些任性的要求罕见的会被凯瑟琳提出。女孩面色潮红，明亮的双眸带着水汽，连呼吸的起伏都能被明显感觉到。
正值青春期的叶常乐连忙把少女轻轻推开。“知道啦知道啦！凯西姐姐永远就是姐姐！”
在这尴尬的姿势中他只想投降，完全没时间考虑说出这些话的后果。……反正比以猥亵罪逮捕更严重。
大概吧。
在响梦恶狠狠加气急败坏地瞪眼中，虽然叶常乐防御下降一级，但凯瑟琳却露出了璀璨不输向日葵的烂漫笑容。
“一言为定哦。”
连叶常乐都有点同情响梦了。身为妹控结果发现妹妹是弟控，这是什么伦理本子剧情。
“对啦，刚刚你在发消息吧？是有什么事情吗？”凯瑟琳温柔地提醒。
对啊，我要和江樱说事情来着，说……
……
……
我要说什么事情来着？
叶常乐愣在聊天界面。
【我好像遇到了一些不对劲的事情——by常乐】
【什么事？你似乎一直停在“正在输入中”。——by樱】
【？——by樱】
“叶常乐”突然笑了笑，手指飞速跳跃。
【不，是我搞错了。——by常乐】
【原来如此，好吧。——by樱】
“少年”把手机放回口袋，“没有什么事情，别担心。”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露出友好的笑容。
——
——
“你们好啊。看书的时候，别离屏幕太近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