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胞宫。”
宁书真捧着坎精繁书,忍着恶心完成了仪式的最后一步。皮制的书页上用某种漆黑的颜料绘着一只哀嚎的老鼠——此时它的嘴与后半身已经被宁书真滴下的鲜血染成红色。
车厢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她已经听到一些细碎的脚步声从房间的角落和隐蔽处传来。
“无花果书”记载着数个快捷的、可重复的、关于治愈和干扰的仪式,“坎精繁书”则记载着数个繁复的、有使用限制的、关于守护和隐蔽的仪式。
第二次任务后,林昭君推荐她买了这两本书,并简单介绍了下二者的功能,但并没有详细介绍它们的背景、原理。
例如这个“胞宫”,宁书真只知道若听见那些暗处的脚步声,仪式便算完成,八小时内,一定范围内的人事物将会获得庇护,让施术者指定以外的人无法看见被保护者,即使强行闯入也会遭到……某些东西的阻拦。
但她并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提供了这些慷慨的帮助。
宁书真打开无花果书,治好自己刚刚割破的手腕。仪式已成,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胞宫”在这个级别牢不可破,但在回公司去除血污前只能使用一次,是极其珍贵的容错。
“完成了吗?”
手机中传来林昭君的声音。
“是的……现在可以具体解释一下吗?”
宁书真一边回应,一边观察着僵硬的“林诺”。
发生异常之后,她第一时间给林昭君打了电话,询问她这些古怪的征兆究竟是怎么回事。林昭君没有详细解释,而是先命令她执行胞宫。
“这是水莽别术,一种复活死者……准确来说,让死者上身的仪式。术者须在死者死亡七天之内,先喂施术对象一株用死者血液浸泡过的水莽草,接着使用任意方法与尚未消散的死者沟通,然后将其尸身放在施术对象百米内,念诵密语开启仪式,等待一小时。这样一来,死者便会取代施术对象复活。”
“应该有解除的方法吧?”
“当然。原版的水莽术……算了不提了,水莽别术的解除方法有很多。提前让死者灵魂消散、给大量动物喂下血浸水莽草让死者难以判断上谁的身都可以。不过,你也能做到的解除方法应该只有找到死者、让它离开林诺百米以上一种。”
“……明白了。”
听到林昭君的解释,宁书真心里一沉。她没有追踪和侦查相关的能力,战斗能力也乏善可陈。找到死者对她来说绝非易事。
林昭君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
“实在找不到死者也无妨。必要时,找个地方下车吧。火车中途应该会在其他站停靠才对。”
“那样任务怎么办?我们会没法及时去上猿那边签到吧?我把林诺单独放下,自己去完成任务,这样如何?”
“任务怎样都好,该撤退就要撤退。没有林诺的战斗力和侦查能力,你就算去签到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明白的吧?D级的经历并不重要。就算这次任务失败,无法晋升,大不了混几个月就会再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宁书真沉默片刻,回复:
“好的,谢谢昭君姐。”
“这仪式不算稀有,但也绝非烂大街的东西。另外,水莽草也不是好入手的材料,你要找的人应该是个刚刚失去亲人、大概率家境殷实、有一定学识的神秘学者……”
林昭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她的话被一声猫叫打断了。猫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好像有几百只猫在发疯般地嘶鸣一样。
接着,电话便断了。宁书真试着再打电话过去,却只能听见盲音。
不安感再次攀升。过去的任务中,除开那些有电磁干扰的任务,她总会与林昭君的通话,也时常被各类怪异的声音打断……但林昭君总会在挂断前说一句情况。
她虽然是A级,但真的没有问题吗……
火车仍然在车轮的转动声中摇摇晃晃地前进。
宁书真摇摇头,将坎精繁书和短棍放回背包,将无花果书握紧在腰间,走出车厢。
她要完成姐姐的遗愿。要成为足以驱逐一切怪异的人。
必须独当一面。
……
水莽别术的发动条件有两个。
让林诺吃下浸血的水莽草。
让尸体在1小时内和林诺在百米以内。
“这么想的话,施术者是带着一具尸体上了车?”
宁书真走在卧铺车厢,谨慎地观察着周围。大部分房间的门都紧闭着。有些房间门开着,里面基本都只坐着一个孤独的、面色凝重的独身乘客。
这列火车有座票。但是,宁书真上车时便发现那些座椅上都空空如也,只有一两个乘客——大部分人都购买了性价比更高的卧票。
“去上猿区的人真的很少,而且票价也很便宜。这么想的话,大部分房间应该都只有一个人。只要能将尸体带上车,便不用担心没有地方藏尸体……”
宁书真在一个房间门口停留片刻,向里面窥视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这房间里是个穿着大号西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他正坐在床上看着手机,脚底放着一个小型的行李箱。
床底也空空如也。
“但他到底是怎么把尸体带上车的?如何通过安检的?应该认为,施术者有一定的致幻能力吗……?”
“而且,为什么要在车上执行仪式?是担心在自己家里进行会遭到怀疑吗,但应该也有更好的地方才对……”
数个难解的疑问涌入宁书真的脑海,像数面坚不可摧的铁墙围住了她。
可见的疑问已经很恼人。更令她担忧的是,自己实在不擅长侦查,几乎肯定忽视了一些重要的、或许可以直接通向答案的疑问。
宁书真穿过卧车车厢,走入餐车。几个抱着包裹的年轻人正面色苍白地缩在角落的座椅上,还有一个穿着乘务员制服的男人立在车厢角落,正在低头看手机,脸上时不时泛起俗气的笑。
铁路与智创公司有一些合作。而且,刚失去至亲的人应该不会这样放松吧……?
宁书真走向乘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