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每一枚棋子都反扣在棋盘上,如果不翻面明棋那么就只有己方执棋者知道这枚棋子以为着什么。”
穹弈一边说,一边用手势来翻动棋盘上的几枚棋子,使其代表的军衔能展示出来。
“而吃子规则是大吃小,同吃则同归于尽,还有一些特殊的吃子规则,任何人吃掉军旗则获胜……那么……”
穹弈继续一边用手势摆弄棋盘。双方的军旗被他翻面展示出;然后其中一方的两杠两星吃掉另一方的两杠一星;一方的炸弹和另一方的两杠三星同归于尽;一杠一星吃掉地雷……最后直到其中一方用一杠三星吃掉了另一方的军旗获得胜利。
一场对局结束后,穹弈抓起一枚一杠三星的棋子问艾莲娜:
“你觉得。作为这枚棋子而言,它的对手盘是谁?”
“对手盘……当然是对方的棋子。”
“是么?那么假如场上的的炸弹和比这枚棋子等级低的棋子都被吃了。”
说完穹弈将棋盘上一杠一星、一杠两星以及炸弹棋全部剔除。
“这时为了保护其他更高等级的棋子并排掉地雷,棋手会首选它与地雷同归于尽。那么它的对手盘是谁?同样的……”
穹弈又将一杠两星的棋子恢复到战场上。
“这时低一级的棋子出现,它也成为了被保护的更高等级的棋子。可对于那低一级的棋子来说呢?对手盘可从来不是单向的。最关键的是……”
穹弈重新让棋盘填满棋子,可原本展示出来棋子全部翻面,谁都不知道每个棋子代表着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自己是哪个子。”
“所以场上所有棋子都是我的对手盘......”
“棋子本身可没得选,我们跳一个维度。”
说罢穹弈双手一合,棋盘缩小了一半,可棋盘两边同时站着两个若有所思的人像。
“棋子的归宿不是吃掉对面棋子就是被对面棋子吃,它们根本就没得选。上升一个维度来看,棋子间的厮杀不过是两个执棋者为了一个输赢玩的一场不痛不痒的游戏。但棋子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某个维度下他们彼此间根本就不应该是对手盘。”
说完全息影像中的两个人开始一个一个地移动棋子。而棋盘中的棋子在不断地厮杀中一点点减少,直至对局结束。
“盘上的胜利只能暂时终结单局的厮杀,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得到。幸存者只获得了暂时的存活,而出局者只能等再次被摆到棋盘上参加下一次厮杀。到头来他们什么都没能得到,却是厮杀的最凶狠的。”
此时影像上赢的一方振臂高呼,输的一方捶胸顿足,唯独这棋盘上的棋子纹丝不动。
“这样的维度下,到底谁是对手盘。到底向谁抗争?”
穹弈走到其中一个执棋者影像的位置上几乎与其重合,然后直勾勾地看向艾莲娜问道。
“执棋者......”
顺着穹弈的思路,艾莲娜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可她这么一说完,穹弈摆出掀棋盘的动作,而影像就像他演示的那样:棋盘被掀起,棋子飞溅出来砸到对面执棋者的脸上后又落回地面。
“现在棋子砸到了执棋者脸上。但包括自己、其他棋子棋盘一并毁灭。倘若是你是其他棋子,你愿意这样么?或者说,有棋子不愿意这样么?”
艾莲娜摇摇头。
“棋子们感知不到对手盘的存在;不能决定自己的走向;即便这些它都能做到可抗争非但带来不了作用甚至还裹挟这棋盘和棋子一起走向毁灭;有些棋子未必不想被执棋者控制啊,它们未必不想在这棋盘上厮杀然后吃掉其他棋子啊,这意味着棋子们本身就不可能......哼......这就是棋子的困境。”
穹弈说完从原来站的地方走开,脱离了那个掀起棋盘的执棋者的影像后,影像恢复回了掀棋盘之前。
“到头来,移动不了的棋子才是最可怕的。”
这时影像上其中一个执棋者无论如何都拿不起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当不能移动的棋子越来越多。最着急的莫过于执棋者们了。”
不久后影像上的双方都在拼尽全力地去尝试拿起棋盘上的棋子可都无济于事,在艾莲娜看来那不停地抠棋盘上棋子的两人早没了先前的威风和矜持,反倒是狼狈而滑稽,逗得她忍俊不禁。
“最后这盘棋便会废掉,执棋者们最终会放弃它。可到那时,棋子们的命运与掀翻棋盘又有何分别呢?同样是裹挟着整盘棋走向毁灭,只是这一次是墙倒众人推罢了。”
穹弈的全息影像演示看得艾莲娜不明所以却又若有所得,她不由得陷入沉思全然忘记先前认为自己是棋子是源于内心的恐惧。
“艾莲娜,你的想法没有错,你确实是被摆在棋盘上的棋子。可与此同时我也一样,或者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逃开成为棋子的命运。但我们也许可以成为一枚有思想的棋子,能看到自己维度与其他棋子的对弈甚至更高维度执棋者的对弈的棋子。”
“有思想......的棋子......”
“整个棋盘、所有棋子,都是你裹挟的对象。你不必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因为你在裹挟其他棋子或者棋盘的同时,它们也同样在裹挟着你。即便你不想裹挟它们,也改变不了它们裹挟着你的事实。棋子的抗争,是价值权衡的博弈。你的对手盘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是其他棋子还是棋盘抑或是执棋者,它们都是你的对手盘。抗争不一定需要将破局作为目标,或许可以‘以威慑为目标,破局为威慑’。”
艾莲娜深吸一口气,好像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一样放松地说道:
“虽然不明白您的意思,但我好像拨云见日有了些许想法。我好多了,谢谢您......”
“嗯哼,希望能给你哪怕一些安慰吧。我这人嘴笨,说不出什么高深的哲言。你就当段安慰自己的笑话听吧。”
艾莲娜心领神会地冲着穹弈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收拾收拾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去准备午餐。下午我就得送你回你的安妮姐姐身边了,顺便去接一下你的阿萨叔叔。”
“对哦!这两天阿萨叔叔......”
艾莲娜这时才想起来这两天穹弈被自己这么缠着,阿萨希尔那边可就没时间照顾了。
“放心,你还在美梦里遨游的时候我就有按时接送了。今天下午我们和他去取车,之后他就可以自己开车上班了。而且我还安排了人,至少生命危险是不太需要担心的。行了,快去吧。”
穹弈说完就要打发艾莲娜走,艾莲娜只好离开去拿换洗的衣服,可没走两步又被穹弈喊停。
“哦对!等下,我给你看看更高维度的Kami Sama的解法吧!”
“更高维度......Kami Sama?”
艾莲娜纳闷了一会儿不明白什么意思时,突然想起是昨天自己无意中喊出来的句子。
“神明?这倒让我想起了巴比伦塔的故事。”
“巴比伦塔多麻烦呀?对不对?最直接的不如诺亚方舟的故事。”
穹弈一边开玩笑地说,一边用手往下一拍。这全息影像立刻投影出一块巨石从棋盘上面重重砸下毁灭一切的场景,一时之间两位执棋者被压死,棋盘折断损坏而棋子四处飞溅。
但这种没有意义的对抗持续到最后,谁都不会是赢家,一切终会归于毁灭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