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唐突说出“怜(Rei)”这个名字,你一定会觉得陌生。可我要是说“怜”就是艾莲娜本来的名字,那你或许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对吧?
老实说其实“怜”也不能算作她的名字,对于一个实验小白鼠来说,拥有一个名字是多余的。你不用拿那种眼神看着我,穹弈先生。这是我不愿承认但事实摆在这里我又不得不去面对的事情,隐岐能源背地里做的事远没有台面上做的光彩,只是掌握着更多话语权的那群人对于文过饰非早已经习以为常甚至炉火纯青,有时他们甚至连自己都能骗到。正因如此,不打一拳他们是绝对不会知道疼的。
扯远了,总之我想说的是现在艾莲娜的出现对于内忧外患之中的隐岐能源来说意味着一枚不知何时爆炸的炸弹出现在他们眼前。
“怜”其实是我对她的称呼,就像艾莲娜身边的一个叫凯西的女孩喜欢叫我“美亚亚”、或者我叫班里一个同学“小十”一样,“怜”只能算作她的小名。而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大多数研究员以及隐岐能源的其他人而言,她只有一个代号,叫做实验品Sanmi(さんみ),也就是三三的意思。至于她原本的名字老实说我并不知道,我想有一件你一定无法接受的事就是她是实验品的同时,也曾是奶奶“送”给我的“宠物”。你不必露出如此愤怒的表情,事实上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而这一切我也会从自己的角度解释清楚。
你一定觉得作为隐岐家的女儿,所谓暮邦城的公主一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对吧?好像至少表面上确实如此。那我换个说法,作为一个有权有钱人家的孩子,我理应过得幸福快乐对吧?或许在其他人身上确实如此,毕竟这样的人我也见得太多了。而于我而言,这个“高高在上”的身份让我十分不安,尤其当“怜”出现在我的身边后。
还记得上次我们见面么?两年前对吧?那时候你只是来和奶奶谈技术授权的事情。而我当时只有9岁,就已经被迫送上了谈判桌。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其实能力上并不差的,爷爷生前其实还挺器重他。可奶奶无论如何都对自己的这个孩子喜欢不起来。不,不是喜欢不起来,是甚至有些厌恶。反倒对妈妈倒是欣赏有佳,但她到底血统上与自己无关,因此奶奶把对爸爸的要求放在了我身上。
6岁前,其实都是爸爸和一个叫高桥良实的管家在日本将我带大。妈妈在生完我后就一直在暮邦城帮助着奶奶经营隐岐能源。在日本期间,爸爸和良实叔就带着我在全国甚至国外四处游历,去和普通人或者是穷人生活在一起。有一年,还去了你的祖国哦,所以基础的中文我还是懂一些的。那几年我其实有很多的感触也很快乐,我习惯了和普通人生活在一起。
我原以为自己最后会一直这么在国内生活下去。直到6岁时,爷爷走了。当我来到暮邦城替爷爷奔丧时,没料到奶奶会要求我留在这个陌生却舒适的地方。我当时其实并不愿意,这座城市让我感到陌生又害怕,奶奶和妈妈也让我感觉无比地陌生。我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土地上过着我习惯的生活。可当我将想法表达给她们时,得到的不光有无可置疑的否定答案,还有奶奶对于爸爸和爷爷的抱怨。后来我才知道, 6岁前我能留在日本其实是爷爷一直在做我身后那座看不见的靠山。而现在爷爷走了,我也没了选择的机会。因为爸爸没有资格成为选项,他要么回来帮忙,要么独自滚回日本......
起初我想抗争到底,可奶奶很强势,每当我想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时,都会被一通指责后再去面对奶奶和爸爸的争吵。而当我想用消极地态度面对她时,奶奶想出了一个很损的招,她送了我一个“礼物”,一只“宠物”,一个瘦骨嶙峋的差不多同岁的小女孩。你永远不知道那时的我见到这一幕内心究竟有多崩溃。她告诉我,那个女孩是从隐岐能源的实验室里带出来“实验材料”,代号叫Sanmi。现在的她因为实验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不能再参与实验,所以送给我当做“宠物”,我可以随意地处置她。
那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无论如何我都做不到。可是那时的我问了一个问题。
“我拒绝又如何呢?”
“你当然可以拒绝,她已经是你的东西了,你可以随意处置。既然你拒绝,那她就被你遗弃了。”
她根本就没有给我任何的选择,她绑架了我,绑架了怜。遗弃,被我遗弃......那时的怜虚弱地几乎趴在地上要站不起来,可她始终朝我露出那种甜甜的笑。最后......被当成“宠物”留在我身边,怎么也比饿死或者病死在街头要强......
怜,我对她的称呼。不只是称呼,还是对我自己的一个告诫,一个提醒。她不是什么宠物,她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我是因为怜悯才将她留在身边,她不该在这。
对,她不该在这。
起初我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在心里面还有些厌恶。很冷血对吧?说实话我会承认。可是你得知道,就因为她,我失去了反抗奶奶的勇气......奶奶的目的达到了,她成为了我的羁绊,让我不得不服从奶奶的一切指令。如果是穹弈先生的话,一定也会对让自己束手束脚的东西而感到厌恶吧?
(笔者注:此处的羁绊并不是热血漫中常说的「絆」[きずな],这其实属于翻译的一种错误。实际上日语的「羈絆」[きはん]与中文的羁绊是相近的意思,指的其实是一种阻碍行动或者限制自由的东西,可以理解为束缚。)
不止于此,怜的存在对我来说更是一种煎熬。每次看着自己那富丽堂皇的房屋,餐桌上的各种珍馐,而怜就在我身边乐呵呵傻笑的样子简直就是一种精神的捶打。好像再说:
“看呀!你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是用一个个怜这样的可怜人的不幸换来的。”
我能改变什么呢?那时的我甚至连自己可以在哪都不能改变……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逃避……
所以在相当的一段时间,我只能去保证她有几乎和我一样的饮食以及身体的相对健康,除此之外我并不想去理会她甚至是避开她,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基本不说话。现在想来,我虽然嘴上说着没把她当宠物,但殊不知心态与行动上已经变成了这么想的混蛋了......